錢鎦的使者來到高郵見龐師古的時候,李存孝剛好趕到,李存孝作為龐師古的副手,二十出頭的年紀顯得有些年輕,龐師古雖然年紀也不大,可怎麼說也有二十七八歲了,十七歲就跟著朱溫,可以說是陪著朱溫一路打下來的,朱溫也向來把他當兄弟看待。李存孝這個新晉的降將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但龐師古也知道李存孝在河東是一員猛將,朱溫給龐師古的信中也對李存孝相當推崇,是以彷徨四顧也不敢怠慢,在議事大廳中與李存孝一起接見了錢鎦的使者。
錢鎦的使者說明來意之後,龐師古和李存孝對視一眼,李存孝不置可否,龐師古沉思一會兒,道:“尊使一路鞍馬勞頓,請先行下去休息,我讓人準備了飯菜,隻是軍中不能飲酒,怠慢之處還請海涵。”
那使者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誠惶誠恐的退了出去。
等使者走後,李存孝搖頭道:“這個錢鎦真是居心不良,剿滅了孫儒之後,淮南之地分給誰雖然是一個大頭,但三家都盯上淮南,錢鎦自認沒有那麼大的胃口能夠吞下淮南,就退而求其次,要把富庶的蘇州、常州據為己有。留下淮南讓主公與楊行密爭奪,到時候兩虎相爭,無論誰勝誰負,他錢鎦都不吃虧,沒準兒還要在旁邊加一把火,辦一些落井下石的勾當。”
龐師古看了李存孝一眼,這一下龐師古反倒對這個李存孝刮目相看了,原本在他心裏以為李存孝是一個隻知道衝鋒陷陣的莽夫,沒想到從錢鎦使者的一番話中能夠這麼快的看透錢鎦的意圖,這說明這個李存孝不簡單,與其他外族將領的粗魯莽撞不可同日而語。
龐師古也點頭道:“錢鎦這人工於心計,現在孫儒還沒有趕走,就想著挑撥我們與楊行密的關係,可這次他可算是算計錯了,楊行密是主公的二師兄,據說當年兩人關係頗為密切,想來不會因為淮南這幾座城池而傷了和氣。”話雖這麼說,可他清楚的知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在足夠大的利益麵前,個人的情誼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李存孝聽了龐師古的話後,歎道:“淮南緊鄰長江,又有運河之利,交通便利,漕運發達,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在隋朝廣陵更是陪都,足見其重要性。如果主公不能擁有淮南,就無法進一步南下飲馬長江,對主公的大業十分不利。”
龐師古看了李存孝一眼,心中有些震撼,聽李存孝的口氣,主公是誌在天下,可朱溫從來沒有提起過這方麵的事情,在龐師古心中,一直以為朱溫會忠於李唐,可現在想來,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李唐氣數已盡,任何人都看的出來,就算朱溫不想取,也會有其他人取,而自己這些人跟著朱溫,內心深處又有哪個不是想著封侯拜相?可如果朱溫不取天下,自己這些人又怎麼會有封侯拜相的機會?大不了能混個刺史就已經不錯了。
一時間有些冷場,氣憤有些尷尬,李存孝是北方漢子,性格也比較耿直,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接著道:“如今看來,天下唯有四人有機會爭奪,首先最有實力的是主公,而且主公為人寬厚,治下百姓安居樂業,不論是從兵力上還是民心上,都是最大的競爭者。
“其次是李克用,李克用麾下的塞北漢子弓馬嫻熟,在平原上騎兵更是天下無雙,不過李克用剛愎自用,為人殘暴,河東百姓苦不堪言,是以隻要主公在一天,李克用永遠抬不起頭來。
“蜀中的王建已經攻下了成都,陳敬宣和田令孜兄弟已經被王建囚禁,蜀中大部分州縣都入了王建之手,東川節度使顧彥朗病故,想來不久的將來,東川也是王建的囊中之物。蜀中富庶,進可攻,退可守,足以雄霸一方,得蜀中者得天下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另外一個人就是楊行密,別看現在楊行密兵力不強,可他善於籠絡人才,麾下能征善戰的名將無數,朱瑾和李承嗣的加入更是讓楊行密如虎添翼。一旦讓楊行密在淮南站住腳跟,隻要他麾下的將領不發生內訌,一統江南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可惜的是楊行密雖然武功高強,但據說他身上有內傷,恐怕不會活太長時間,一旦楊行密身亡的話,他建立起來的基業定然土崩瓦解,到時候還不定便宜了誰呢。”
龐師古見李存孝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得對他的好感更進一層,龐師古道:“天下之事,不是我等需要考慮的,畢竟現在李唐還是天下共主,這種話在外人麵前千萬修要提起,到時候弄的主公不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