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滔天血浪滾滾而來,大街頃刻之間便被淹沒,辜雀穩穩坐在銅棺之上,緩緩閉上雙眼,心中一片空靈。
他進入了一個無法形容的狀態,仿佛天地在湮滅,萬物在消失,天上地下,諸天萬界,唯有無窮無盡的白色。
血浪襲來,黑白雙環忽然自他的手腕脫落,無限漲大,黑白之光澎湃而出,把這滔天血水全部隔絕在外。
他對外界一無所知,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無窮無盡的白色似乎在頃刻之間變幻,刹那間又成了無窮無盡的黑色。
伸手而不見五指,低頭而不見四肢,但他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能摸到自己的血肉,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隻是萬物無形,天地無聲,他嚐試呐喊,但聽不到聲音。
他曾聽說過地獄共十八層,最後一層是無間地獄。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光,沒有物體,有的隻是無盡的孤獨與寂寞,無止境的沉默與壓抑。
此境豈非便是無間地獄?他伸手一抓,卻竟然抓住了一件東西。
低頭一看,滿眼黑暗無物,卻又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辜雀伸手輕輕一摸,頓時笑了起來,熟悉的弧度,熟悉的重量,是泣血!這把一直陪伴自己的刀!
它是冰洛留給自己的,它有無盡的秘密,但辜雀不想知道。
在他看來,這把刀是自己最後的溫暖。
無論什麼時候,是絕望,是興奮,是險境,是安全,它都會陪著自己,包括現在。
雖然它冰冷,但它依舊有溫度。
於是辜雀笑了,猛然踏出幾步,一刀就這麼斬了下來。
沒有風聲,沒有元氣,也沒有任何阻力!他太喜歡這種沒有阻力的感覺,他的刀比平時快了很多。
所以他一直胡亂劈砍著,沒有停下。
而此刻,卻有一個人比他更加孤獨。
是軒轅輕靈。
她已然淚流滿麵。
銅棺之中很寬敞,她就躺在冰洛的身旁,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像是靈魂已然不在這裏,隻留下一具空空的軀殼。
眼前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聲音,外界發生的一切她都聽不到,所以她倍感痛苦。
那滔滔血海席卷而來,辜雀又是重傷垂死之身,怎麼抵擋得住這樣的力量?
她淚水不斷流著,雖然她已然足夠堅強。
她曾嚐試掀開棺蓋,但運足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撼動半分。
她絕望了,隻是無聲的啜泣。
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度傳來,讓她心頭頓時一驚,連忙側臉看去,那是一片黑暗。但她能夠感受到,身旁有一個女子。
那一定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子,她生前應該很溫柔,也應該很優秀。
否則辜雀怎麼會一直忘不了她?
否則辜雀怎麼會為了她,去走這樣一條艱辛而又無法實現的絕路?
據說她叫冰洛,是天州大雪聖山神女宮的聖女,天資卓絕,豔冠天下,似乎上天把所有女子該有的優點都賦予了她。
軒轅輕靈低低一歎,摸到了她臉上,輕聲道:“為什麼他就那麼在意你,無論走到哪裏都要帶著你?你說我哪裏不好,為什麼小混蛋要逃避我?”
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禁苦笑:“我看得出,他在逃避我,也在逃避溯雪老師。因為他心頭有你,他覺得對不起你。”
她說著話,像是已然沒了力氣,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已經聽不到。
她想睡去,因為睡去時間便會過得很快,或許自己醒來,已在他的懷中。
於是她睡了,睡得很沉,如冰洛一般。
而外界,已是血海滔天!
無窮無盡的血水如怒濤一般席卷,整個贏都的房屋已被淹沒,屍族所有的生死境強者懸於虛空之中,消耗著自己的元氣。
當他們疲倦,當他們元氣消耗殆盡,便會墜入這滔滔血海之中,而且,血海依舊再漲,洶湧澎湃,巨浪滔天。
韓秋看著神都城中的血海,臉上沒有一絲興奮,雖然這一切都是她的手筆。她讓百萬屍兵全軍覆沒,讓贏帝力挽狂瀾,讓這座城市將迎來長久的和平,這任何一件事都值得讓人興奮一生,但她沒有一絲感覺。
甚至,心中還有一絲慌亂。
她皺起了纖細的眉頭,眼中透著不解。為何?自己的心一向很靜,為何卻在最該安靜的時候出現了波瀾?
一道白光起起落落,扶搖而來,像是海中浮萍,仿佛頃刻之間便要墜落下去。
她雙眼一凝,瞳孔血光一閃,直接望去,頓時便看到了天眼虎。
天眼神虎!他不是和辜雀在一起嗎?他在這裏,那麼辜雀呢?
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天眼神虎看著贏都城中血海滔天,已然淹沒了所有的房屋,甚至連皇宮深處的低山都被覆蓋,已然嚇得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