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古典的小屋中,桌椅儼然有致,地板幹淨光潔,鏤空屏風雕著花鳥魚蟲。
桌上是青花茶壺,壺嘴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這當然是一壺好茶。
好茶可以使人心靜,緩解人的疲勞,但媚君不願喝。
她已然變了模樣。
黑亮柔順的長發變得幹枯,甚至有些發黃,嫩如凝脂的皮膚已然鬆弛,甚至眼角都已然有了皺紋。
極為注重打扮的她,此刻也不再穿著當年的貼身黑色長裙,而是隨意披了一件衣服。耳朵上掛著的兩個圓環,似乎都失去了光澤。
她的眼睛本來很亮,很有韻味,有擋也擋不住的嫵媚目光。但現在,她的目光已然渾濁,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沒了一絲生機。
她像是已然老了,已然不再年輕。
她是一個修者,一個強大的修者,歲月本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隻因她已然快死了,當一個人的心快要死去的時候,她的人也將會死去。
門被推開了,長老又進來了,她能聽到,但她不想說話,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長老是一個身穿黑衣的老嫗,臉上皺紋橫生,皮膚幹癟,已然行將就木。
她是笑著的。
當她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多了,像是一道道殘碎的溝壑,把整張臉分割成了無數塊,看起來可怖至極。
“聖女,快把這碗極品藍龍羹喝了,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呀!”
她的聲音很殷勤,一個命劫高手,就算自己是聖女,也不該這麼殷勤的。
媚君知道,她隻是想要自己嫁人而已,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為了利益。
她依舊沒有說話,依舊沒有看她。
所以老嫗的表情也沉了下來,把藍龍羹重重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寂靜的房間,這一聲輕響顯得刺耳無比,所以氣氛也凝固了下來。
“聖女!你必須喝了它!”
她的聲音極為冷漠,不再殷勤,不再諂媚,甚至有了一絲命令的味道。
媚君在笑,笑得極為不屑,冷冷道:“不喝又怎麼樣?你敢殺我嗎?”
老嫗也笑了,笑得陰冷無比,寒聲道:“你想死也是死不了的!一個月之後就是婚期,等你嫁了人,自然就不歸我管了!”
媚君咬牙道:“所以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立刻給我滾!”
老嫗臉色一變,眼中殺意畢露,卻是硬生生忍了下來,重重哼了一聲,緩緩離去。
她離開了,已離開了很久。
房間裏,才響起一聲幽幽歎息。
這一歎而出,媚君像是又老了十歲。
雙眼無神,思緒已然不知道去了那裏,麵無表情,臉色已然僵硬。
沉默了良久,忽然喃喃道:“我快要撐不住了,辜雀。”
說著話,眼睛一紅,淚水就要流出來。她忽然站起來,一把抹去眼淚,咬牙道:“不能哭的,我隻能在你麵前哭。”
說完話,大步朝外走去。
外麵是幽深的院落,幾棵梧桐似乎已要枯黃,正值盛夏,又如何會枯黃?陽光明媚,卻為何照不亮這小院?
隻因太久沒有希望,他已死了四年半了。
四年半並不久的,尤其是對於修者來說,但媚君感覺像是過了四十年一般,她每一刻都感覺在煎熬。
飛身而起,朝山頂而去,那裏陽光明媚一點,看得也會遠一點。
她知道身後有人跟來,從來有人檢視自己,她不在意,隻因已然習慣。
山頂的風景當然很好,一眼望去,蒼山如海,綠浪起伏,仿佛世界盡在眼底。
辜雀又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還是他真的死了?
媚君的臉色有些僵硬,她從不相信辜雀死了,但辜雀為什麼偏偏四年都不來找自己?
他說過,他會來的。
一道身影已然上來了,一身黑衣,身影筆直如劍,器宇軒昂,眼神深邃無比。
他走到了媚君的身後,沒有再前進一步。
媚君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聽到這淡漠的語氣,公孫無心中一痛,勉強笑道:“過來商量一下婚禮的具體事宜。”
媚君豁然回頭,臉色已然是冷漠無比,冷冷道:“誰要跟你成親?”
公孫無臉色一白,笑了笑,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媚君,你改變不了命運的,以前蓋幽魔君對你好,什麼都不管你。現在他走了,你勢必是要嫁給我的,你拗不過十大長老的。”
媚君冷冷看著他,寒聲道:“公孫無,我拿你當朋友,你別讓我們連朋友的做不成!回去告訴通天真人,這個姻親,我媚君是絕不會同意的。”
公孫無臉上的笑容很僵硬,隻是低頭道:“你以為,我便有得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