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冷的是月?抑或是水?
茶杯碎片叮叮當當落在地上,熱酒已然灑了滿桌。
四下寂靜,寒冬大雪飄飛,眾人的表情已然凝固。
辜雀臉色有些慘白,又拿出一個酒杯來,緩緩給自己倒上,終於沙啞著聲音道:“說說詳細情況。”
鬼卞的臉上冷漠無比,沉聲道:“哪有什麼詳細情況?婚期已至,寧死不嫁,多次出逃被抓。十大長老憤怒之下,將她關進蠆池之中,受億萬毒蟲啃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辜雀的身體早已繃緊到了極致,臉色慘白無比,拳頭骨節捏得啪啪作響。
受億萬毒蟲啃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句話如刀一般深深插進了他的心頭,讓他臉上瞬間流出汗水來。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這個畫麵,每一次想,劇痛鑽心。但他卻知道,媚君比自己更加痛苦。
她非但承受著生理上的痛苦,還有心中對自己的失望。
畢竟六年了,自己沒有去找她。
鬼卞看著辜雀,冷冷道:“你知道那是人呆的地方嗎?輪回境強者進去,雖然不會死,但幾乎都自爆了。那股劇痛,無人可以承受。”
辜雀死死咬著牙,沙啞著聲音道:“多久了?”
鬼卞道:“一年了。”
一年,被毒蟲啃咬整整一年!
辜雀已然閉上了眼,似乎整個人都已然麻木,緩緩道:“你無法救她?”
鬼卞搖頭道:“魔君走後,魔族由十大長老做主,魔族是強者為尊,不是其他神朝那般世襲。”
辜雀道:“他們無人反對這個決定?”
鬼卞不屑道:“一丘之貉而已。”
“好。”
辜雀點了點頭,道:“很好,這樣,我便不必心慈手軟。”
公孫無終於冷笑道:“說得這麼痛快,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
辜雀沉著臉沒有說話,隻因無話可說。
公孫無道:“你自己不來也罷,讓她絕望也罷,偏偏還讓一個小姑娘過來給她希望,否則她早已放棄,也不會受這極刑之苦。”
“小姑娘?”辜雀臉色微變。
公孫無寒聲道:“你敢說那個金發碧眼的西方女人,不是你派來的?”
“金發碧眼?什麼時候?”辜雀連忙出聲。
公孫無道:“兩年多前,法祖之墓驚變之前。”
“卡蘿琳。”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忽然道:“魔族現在形勢如何?”
鬼卞道:“魔族幾大家族鼎立,強者則選為魔帝,魔帝蓋幽驚才絕豔,乃魔族千年難遇之天才,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成就魔君之境,所以才叫魔君。目前來說,魔君蓋幽失蹤,蓋家失勢,聶家、水家崛起,十大長老其中有八位出自這兩個家族。”
辜雀點頭道:“魔域形勢如何?”
鬼卞看了辜雀一眼,不禁道:“魔族一家獨大,屍族、翼族兩強爭鋒,其他的都是些雜魚了。”
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看向寒夜冷山,緩緩端起了手中的酒,一口飲盡。
烈辣入喉,心頭卻依舊寒冷無比,南方有山,山的方向,有自己的女人。
可是這些年來,自己並沒有去找她。
不怪自己嗎?當然怪,但一切似乎都這麼無可奈何。
如今自己已然是罪孽至尊,但真正值得回憶的,卻是當年如死狗一般逃亡天州之時,有一個女人不離不棄,甚至願意為自己而死。
她救過老子的命啊!
辜雀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隻是酒又開始往嘴裏倒了。
不知何時,四周已然無人了,唯留下辜雀一人。
辜雀看著茫茫森林,舉起酒杯,朝前一灑,目光渾濁不堪。
媚君,我欠你的,我一定要一一補償回來。
現在,我已然不需要再逃亡,有我在,今後誰也不能再傷你。
想到這裏,一杯濁酒再次下肚,而無數萬裏之外的伊人又如何了呢?
蠆池是什麼池?一個毒蟲多於水的池子。
億萬隻毒蟲擠滿了整個水池,一個身體被掛在中央,身體之上是無窮無盡的毒蟲,密密麻麻可怕無比。
其他的毒蟲正瘋狂往她身上爬,想要占據一席之地,痛快啃咬。
唯有她的臉沒有被遮住,她臉色慘白,早已昏迷。
一個身穿黑衣的老嫗遠遠望著,冷聲道:“媚君,一年了,你也該醒悟了。嫁了人,好吃好喝住著,需要受這種罪嗎?”
媚君沒有說話,劇痛早已埋沒了她的理智,毒蟲非但啃咬著她的身體,也啃咬著她的意識。
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
她的元氣,還沒有幹涸,這也是老嫗所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