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盤坐在混亂的虛空之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全身混沌之氣絲絲縷縷,緩緩糾纏,他整個人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安靜。
他的心沉了下去,靜靜感受著四周的變化,也回憶著這些年一路走來的經曆。
心不夠靜,風燧可謂是一針見血,直接指出了自己最關鍵的一個缺點。
是的,自己是因為仇恨和憤怒才走上了修者之路,所以一路走來,習慣於用仇恨和憤怒來勾起自己的戰力。但與此同時,這也帶來了無限的變數。
急功冒進,得意忘形,這些都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何時才能真正鎮定,做到如軒轅闊、蓋幽那般從容自若?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內心的道衍緩緩演化著一路走來所有的大道,從陰陽並行到陰陽輪轉,從五行生克到天地本源,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最後沉澱成可以演化一切的大道。
當道形成體係之後,自然會衍生出其他東西來,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但這需要時間,如果急功冒進,很可能就前功盡棄,徹底崩塌。
他回溯這些道,隻為找到那心中的一份寧靜。
兩百年一路走來,生與死經曆了太多,分別與相聚也早已習慣,洗禮於風雲之間,卻悟不出一絲淡漠嗎?
辜雀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心中又想起了這些年來情緒最劇烈的時候,冰洛死亡,對峙神族,斬頭顱、點魂燭,屍祖聖地,土海圍城,玄州開膛破肚殺蒼龍,峽穀論道,身如枯草,影如孤鴻。
接著玉虛宮拜堂成親,雪域逃亡報仇,西州救卡蘿琳,六朝聯軍,離火聖山救輕靈,直麵天下救韓秋。懸空六島,冰洛複活,天下驚變,壯士十年歸。
包括之後的五海驚變,混沌之門,溯雪被殺,天地大厄難。
所有的情緒爆發點,他都仔仔細細想了個遍。
當這些東西組合起來,無數種感動集結起來,就會變成兩個意象的字人生。
而不可失去的都在,失去的早已骨涼,溯雪去了苦羅,韓秋將去碎亂,冰洛等人與自己相濡以沫,青山一生坦蕩,在功成名就的時候死去
自己那一代神魔大陸的同輩,黃麟、贏風、蕭骨、殷子休、查爾斯、傑克迪亞全部死亡,老朋友顧南風也沒活下來,隻有天眼虎、唐義勇、王頂天算是僥幸。
一切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一句古老的話又湧上心頭: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是啊,是非成敗轉頭空,是啊,都付笑談中。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是如水一般的清澈和空靈。
他站了起來,看著四周湧動的能量和無數殘破的時空碎片,那能量便如同滾滾不絕的曆史長河,那些時空碎片就如同那一個個偉大的英雄。
於是,一幅完整的曆史畫卷便展現在天地之間,每一個人都有偉大之處,但都被能量卷舞,消失在寂靜的時空中。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辜雀輕輕出聲,眼中愈發空靈,全身衣袍獵獵,長發飄飄,整個人都變得飄渺起來。
悟了,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他緩緩回頭,一步跨出,消失在了混亂的時空中。
冰冷的銅棺漆黑一片,但芒的心更冷,像是有一股徹骨的寒,從靈魂的深處溢出,不斷淹沒全身。
她知道這是一種孤獨和恐懼,孤獨在於黑暗的時空就她自己一個人,或許上萬年自己都無法出去,無法恢複實力。恐懼在於,就算自己出去了,也很可能無法擺脫這種孤獨。
因為對於她來說,大千宇宙和這裏並無區別,隻是多了權勢,多了利益,多了陰謀和殺戮。
溫情,她找不到溫情,也從來沒有感受過。
她閉上了眼,她感覺靈魂在下墜,也不知道要墜落到哪裏去,每墜落一分,身體便寒冷一分,最後她已然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她腦中是辜雀的畫麵,時而他感慨萬分、激動落淚,時而他意氣風發、氣勢磅礴,時而他冷漠如冰、沉靜如水,時而他又詼諧幽默、下流好色。
這個人像是一個謎,一直在她心中縈繞著,讓她不得不記掛。
隻是她還未解開這個謎,辜雀便永恒的消失了。
又感受到心頭的空了,像是整個身體隻剩下殘破的軀殼,風吹過,便會飄然而起。
想來想去,這幾日的相處,倒成了這麼萬年來自己最歡愉的時光。
在實力巔峰之時,自己沒有感受到這種快樂,失去了戰力之後,卻偏偏又感受到了,這算不算是一種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