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幾日,也無人提起那晚被“采花大盜”劫人之事。隻有紅兒在第二日送藥來的時候,神情謹慎地問路小繁是否安好。
應該是他封鎖了自己被劫的消息。
幾日來,路小繁打聽清楚了沈府的情況。沈家老爺是當朝左相,膝下有兩子一女。大公子沈玉庭和小姐沈玉蝶,為正室所生;二公子沈玉華為三夫人所生。二夫人無所出。大公子尚未大婚,有一個側室,乃世族庶女,名叫王語嵐;還有兩個侍妾,倩如,碧環。二公子尚未大婚,侍妾倒是不少,路小繁記不全她們的名字。小姐尚待字閨中。此外,皇上似乎有意等八公主年滿18之後將其指給沈玉庭大婚。
能夠從丫頭們嘴裏得到的消息也就隻有這些了。路小繁聽紅兒說完這複雜的婚姻關係,眉頭就鎖到了一起。古代男子啊,還真是多情!
這幾日來,路小繁最煩惱的就是自己中毒的事。可是她也不敢找大夫來診脈,怕被看出端倪。想來沈玉庭也是救了自己兩次的人,自己本不應該對他隱瞞了這麼大的事。隻是,萬事還是小心為上。不知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現代的醫學能不能夠驅得了那人口中的噬心丸之毒呢?那日晚上過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沈玉庭,聽紅兒說是出京辦公了,而銀鐲也沒有任何反常的跡象。即使晚上她在月光下站了很久,也不見那鐲子有任何反應。不過路小繁是個死心眼的人,天天晚上仍是出去曬月亮。
在現代生活了20多年,習慣了散披頭發,或是簡單一個馬尾,對於古代女子的各式發髻,路小繁已經失去了初時的好奇。今晚沐浴之後,她套上了月白色長裙,散著頭發走出了房門去曬月光浴。
院子裏沒有人,隻有蟲子的鳴聲。
滿天繁星,伴著一輪彎月。
蒼白月光如水似銀,鋪落在地麵上。
路小繁依靠在回廊的木欄上,抬頭看著那彎銀月,再低頭看左手腕上的鐲子。還是沒有變化。難道自己回不去了,從此要在這個異世安身?前幾日一直煩惱中毒的事情,將穿越的事倒淡忘了。今天,看著那輪銀月和滿天繁星,不禁想起了外婆。麥任東背叛自己的事,她已經慢慢放下了,也許自己對他也是用情不深吧。可是一想起外婆的離去,就滿腹傷感。
淚水迷離了眼眸,一滴一滴靜靜滑落。
而剛剛辦完公差趕回府的沈玉庭,此時正好步入院子。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才離開了幾日,便開始擔心那個瘦弱女子。他想不通她當日為何會身著那樣傷風敗俗的衣服落水於西羅江中,想不通她被人所劫為何卻不害怕,想不通為何天機閣也查不出她的身世來曆。她表麵上看著瘦弱蒼白,內心好像並非如此。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還是應該提防著。這樣在心中提醒著自己,卻不想一抬頭,就看見了心中所想之人:她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裙,一頭長發隨意披散著,倚在欄杆上,抬頭凝望著月亮。乳白色的月光灑落在她身上,泛起點點光芒,映得她不似凡間人。
不由得,心漏跳了一拍。
正發怔,卻聽見她吟了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小繁在想心事?”話說出口,卻把自己嚇了一跳。什麼時候,自己竟已經這樣親密地稱呼眼前這個謎樣的女子了?她。。。應該會介意自己這樣稱呼她吧。。。剛準備再說些什麼掩飾自己的失態,卻見她已經轉過身來,眼神茫然,一臉清淚。
路小繁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見到沈玉庭,而且還是自己滿臉淚水的時候,尷尬地一怔。
兩人就這樣愣愣地對視著。
片刻之後,倒是沈玉庭先反應了過來,旋即問道:“聽路姑娘方才所吟詩句,怕是有心事。可是想念親人了?”
路小繁聽他這麼一問,頓時就淚如雨下水。想想自己還從來沒有被人看見過自己這樣脆弱的一麵,即使在麥任東麵前,也不曾落淚或傷懷。而眼前這個人,卻在短短幾日內看自己出了三次醜。第一次是自己落水,那個時候自己穿著吊帶睡裙,第二次是自己被假意侮辱,而現在,自己脆弱的一麵也被看見了。短短幾日來,許多事一直壓在她的心頭,迫得她喘不過去來。落入異世後難以抑製的孤獨,被擄中毒,此後銀鐲又再無反應,也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回到未來,一霎那如同火山一樣在她心底翻湧而出。
罷了,她想好好哭一回,也顧不得眼前人是誰了。
沈玉庭見她哭成了淚人,又驚訝,又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裏,仿佛這樣,她就能不再落淚。路小繁亦沒有掙紮。若是平時,她定會與這個已經有了家室的男人劃清距離。但是這幾日來,她真的累了.此刻,她不想用理智來約束自己。眼前這個救過自己兩次的人那溫暖的懷抱,讓她產生了一個錯覺,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