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塵用手撫摸著天禧城殘破不堪的城牆,感受著被教廷軍隊的箭雨與聖光摧殘的痕跡,凝視著這片狼藉上曾飛舞過的死神幻影,嗅聞著那濃重的殘存血味。
在過去的一個月裏,無時不刻布滿了守備部隊的城牆上,此刻空空蕩蕩,隻有楊塵這名敵軍的統帥孤獨而立的身影。
呈現於少年眼前的,正是守城一方日日夜夜享有著的風景。熟悉平常的景物在轉換了視角之後產生了微妙的陌生感,令楊塵有一種恍惚之感。隻有在殘酷的戰爭中出現勝利者後,兩方才能獲得某種諷刺的共鳴與默契。
在楊塵的視野盡頭有一片營帳的殘留痕跡,原本駐紮在那兒的軍隊眼下有一半盤踞到胡爾城下,一半正在陸陸續續地在楊塵的正下方湧入天禧城。
少年的耳畔傳來天禧城民眾的怒罵聲與哭嚎聲,他能夠感受到這座城市在被拋棄後所產生的怨恨與憤怒——民眾無法理解身居高位者的抉擇,他們無法將國家的利益淩駕於自身。
輝夜的身形突然出現在楊塵身旁,她皺著眉頭說道:“城內的民眾發生了暴動,我們該拿他們怎麼辦?”
“現在這個城市的最高指揮官是誰。”楊塵頭也不回地問道。
“天禧城某所高等學府的校長。”
“帶他來見我。”
沒過多久,輝夜便帶著一名中年軍官來到了楊塵的麵前。
那軍官在看到少年時顯得情緒很激動,雖是早有投降的準備,但他身上的殺意極其濃鬱,畢竟在他麵前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你很恨我?”楊塵回過來,那雙血紅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那名軍官。
這雙眼眸裏的冷漠與淡然令那中年軍官感到心頭一寒。
“恨不得吃你的肉,飲你的血!”中年軍官惡狠狠地說道,“你殺了我的老師!”
“是天禧城之前的大賢者嗎,那個懦弱又自卑的老頭?”楊塵微笑著問道。
中年軍官的手已握上了腰間的長劍:“你才是自卑懦弱的孬種!貝斯特老師是偉大的人,你連提他名字的榮幸都不配擁有!”
楊塵淡淡地說道:“既然你那麼恨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裏。”
“為了保護這座城市的學生。”中年軍官對天禧城擁有著深厚的感情,是以在阿曆克斯決定放棄天禧城時,他自告奮勇地留了下來,自願成為屈辱的俘虜。
“憑你嗎?”楊塵的血色眼眸裏升騰起絲絲縷縷的魔紋,他嘴角的淺笑帶著惡魔的氣息,“聽聽這悅耳的慘叫聲把。”
話音未落,中年軍官立時便聽到城下傳來了一陣騷動的聲響,無數的慘叫與狂笑彙成一片向他襲來。他再也顧不及眼前的楊塵與輝夜,急匆匆地奔下了城牆,頓時被眼前的那片慘景震得目瞪口呆,心神俱傷!
但見滿街淌滿了鮮紅的血液,無數具平民的屍體無神而木然地躺在大街上,肆意地大笑著的教廷士兵手握著長刀在街上奔跑著,追逐著驚慌恐懼地四竄的學生。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被直接按到在了鮮血泊裏承受著最無情的侮辱與殘酷!
聖光已然染上了罪孽的鮮紅,呼喊著在街上狂奔的教廷士兵哪裏有神的蹤影,他們分明就是來到地麵的恐怖魔鬼!
他們燒殺擄掠,他們褻瀆這世界上所能褻瀆的一切!
天禧城正在被覆滅!整座城市正被地獄的紅蓮炙烤著,所有人都在痛苦呻吟!
“怎麼會……怎麼能……”中年軍官怔怔地後退幾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一切,幾名正在肢解一具女屍作樂的教廷士兵看到了這中年軍官身上的特拉福德紅色軍裝,露出了喜悅的神情,他們拎著鮮血淋淋的刀,便朝著已身心崩潰的中年軍官奔來,想要提著軍官的首級前去領功。但中年軍官往日也是一校之長,縱然是在心神受到震撼摧殘的情況下,他依舊雙眼無神地用魔紋將那幾名教廷的惡魔送回了地獄!
仿佛是被這一次衝突喚回了神誌,中年軍官無神地拖動起身軀,在鮮血淋滿的大街上緩緩走行,一路上隻要是身穿著教廷軍服的人都在魔紋的飛舞中化作了燃燒的火團,哀嚎著為自己的暴行贖罪。
突然間,中年軍官感到腳邊傳來了拉扯的感覺,他低頭一看,發現一名身體隻剩下半截的天禧城士兵顫顫巍巍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自己說道——“快……快去告訴……阿曆克斯大人!讓他……讓他……給我們報仇啊!!!!”
在發出嘶聲力竭的怒吼之後,那名士兵口噴著鮮血,一動不動地躺倒在了地上。
中年軍官呆呆地愣了片刻,終於如夢初醒般從這強烈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他猛地將手伸入自己的懷中,掏出一枚傳訊用的魔紋水晶,用盡全部的氣力呼喚起正帶著部隊趕往胡爾城的阿曆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