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的五個人,現在變成了八個,但其中包括一具屍體,以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回首這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大家都覺得恍如隔世。兩個星期前還跟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躺在那兒一動不動,這才體會到了生死無情,人生無常的真正含義。
一行人早已失去了來時的活力,就這麼半護著和棄聲,半掙紮著往獨龍江畔走去,此時的花老頭已經不打算再回到陰風鬼洞了,一直堅持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幫著和棄聲治病。
“這老小子都成這樣了,我怎麼能就這麼甩手不管呢?你龜兒子不用再說了,痛痛快快在前麵帶路就行了。”臨上路之前,花老頭這樣說。
娜社阿媽想回她獨龍江畔的房子,把娜蘭昭的傷治好,不管她原不原諒自己,娜社阿媽還是把她當做是親孫女。李曉夢勸了她半天,還是沒用,於是也就放棄了,但是堅持要自己跟娜社阿媽一起呆到確定娜蘭昭不會對娜社阿媽加害,才離開。娜社阿媽不同意,非說這樣會耽誤李曉夢的工作,同樣倔強的祖孫倆僵持了好久,最終還是娜社阿媽妥協了。
於是在獨龍江畔,我們與娜社阿媽和李曉夢告別。趙蜜蜜特意找了個借口走開了,好讓我有機會跟李曉夢單獨相處。
“那個,回去我直接去人事部幫你請假吧。”我故作輕鬆的說道,眼尾瞧瞧的掃了一眼李曉夢,發現她根本沒有看我。
她兩眼眺望著遠處的火燒雲,沉默了半天,才慢慢的說道:“和家歡樂,其實,這次我留下就沒打算在回去了。”
我吃驚的抬起頭,急忙問道:“為什麼?”
李曉夢垂下眼角,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抹寂寞的微笑,回道:“這一路我挺感慨的,也挺知足的。有你們幾個過命交情的朋友,是我的幸運。可是我再也不想卷進太多世俗的事了,這幾年來麵對太多冰涼的屍體,我覺得我正慢慢變得跟屍體一樣,冷冰冰的。我想好了,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在這個純樸的地方,多跟外婆相處一段時間,畢竟她也年紀大了。而且,而且我也要冷卻一下對你的感情。”
她這樣一說,我頓覺局促不安起來,趕忙說道:“曉夢,這事隻要咱們不說,回去沒人知道的。你千萬別因為這個……”
“別人不知道,可我知道,”李曉夢猛地打斷我說,“我做不到像蜜蜜那樣灑脫大度,明知道我喜歡你,還放心讓你跟我獨處。或者蜜蜜比我自信多了,我自卑,我不想因為自己對你的感情,而把自己困在一個牢籠裏。我希望過自由自在的日子,還能跟你,還有蜜蜜,做最好的朋友。”
我無言以對,隻是默默的看著她。以往的一幕幕都像電影一樣在我眼前閃現,原本以為短暫的分離,卻可能變成再也不見。“真是難辦啊,一起出來的幾個人,除了我和蜜蜜,死的死,傷的傷,要離開的要離開。到最後,隻剩下我們倆了。”我低下頭,感慨道。
“那就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唄!”李曉夢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錘了一下我的肩,看我呲牙咧嘴的樣子,才真正開心的笑了起來,“放心,總有機會再見的,你和蜜蜜要保重!”
看著她歡快的樣子,我知道就算勉強回到了局裏,她也不會再是以前的那個女閻羅了,於是也勉強扯起一張笑臉,回道:“必須的!再見!”說完,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趕忙轉身離開。
在轉身的那一刹那,我聽到李曉夢低聲的說了一句:“和家歡樂,再見!”
我眉眼相吊,你落荒而逃。
遠處的趙蜜蜜看著一切,隻是向我張開雙手。仿佛塵埃落定之後,那棲息的港灣。
就這樣拜別了娜社阿媽和李曉夢,剩下的三個人加一個傷員繼續向前趕著路。由於山路崎嶇,我隻能背著朱希任的屍體,就像落葉歸根裏趙本山背著他那個兄弟一樣,因為一個承諾,堅持的走過了難行的山路,凶險的雪山。趙蜜蜜和花千歲兩個人則輪流用在獨龍江畔借的獨輪車,推著和棄聲一路前行。
等到貢山的村莊出現在麵前時,又是三天過去了。夕陽灑在村口張望的人身上,不是阿普又會是誰呢。
“阿普!”我滿臉疲憊,狼狽的大叫了一聲。
阿普聽見我的叫聲,轉過頭來,見到是我們,這才驚喜的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遍嘴裏碎碎的念道:“謝天謝地,你們可算回來了,可算回來了!”在看到我背上朱希任的屍體時,阿普一驚,詢問似的看向我。
“他,在林子裏出了意外,死了。”我眼神黯然,悄聲說道。阿普歎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一聲不吭的把朱希任的屍體接了過去背在身上。我知道有些民族最忌諱接近死人,於是趕忙道不可,可阿普連頭都沒有回,背著屍體便向家的方向走去。我心中很是感激,這時再多做阻止隻會辜負了別人一番心意,於是也就隨他去了。我與趙蜜蜜和花千歲一起推著和棄聲,默默地跟在了阿普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