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一聲悶雷,那沉悶的氣息在她的心頭瞬間炸開了鍋,一圈圈暈開,凝滯在喉嚨處。她大口的喘著氣,歪歪斜斜的走出了底艙臥房。
漆黑夜空,這艘船兒悠然駛在寂靜長河的中央,淡灰色的船帷被習習涼風吹卷起來。借著懸掛在船頭上的明燈隱約可見,甲板上朱紅色的柱子上寫著兩行蠅頭小字:
上聯:水潤風清,月色隨波流轉,天邊雲霞縹緲連霄漢。
下聯:形單影隻,雲帆各自飄零,幻海浮萍隻身赴滄海。
橫批:不問來處歸途
她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隻見,船頭立著一個人,那人背負雙手孤孤單單的迎風而立,雙目緊盯著翻滾著的浪花。不遠處的甲板上有一劍眉男子悠閑地飲茶,手中執著一卷竹簡正細心的研讀。
“陸英,添水。”劍眉男子低聲喚道,立著船頭的男子應聲而動。
“主子,你可否為那人把脈?”名喚陸英的男子一邊添水一邊小心翼翼的詢問,生怕驚擾到他。
劍眉男子隻顧自地啜飲著熱氣騰騰的茶水,不語,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未曾透露。
“主子?”陸英接著追問。
“陸英,你何曾如此多事了?”劍眉男子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有少許飛濺出來。
“屬下多言了。”陸英自知失禮,不情願的住口。
不願背負竊聽別人談話的嫌疑,她停止走動,順勢坐在船階上閉目思索,記憶漸漸追溯到落水之前。
雙手被死死的綁在十字架上,動彈不得,腳下是排好的一圈幹柴。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在頭上,黏黏的液體順著發絲由臉上淌了下來,滴滴答答的濺在肩上散發著惡臭。她睜著困頓的雙眸疑惑的看著圍觀的人群,一個高大威武的男人立在身邊,手中的火把熱氣騰騰的冒著濃煙,在黑漆漆的夜裏劈裏啪啦的作響。
“這種傷風敗俗的女人點天燈都便宜她,瞧她那一臉賤樣,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背的,比青樓女子還要露三分。”路人甲從菜籃裏取出一個爛白菜頭,狠狠的砸在她的臉上,嘴中意猶未盡的嘟囔著。
被白菜頭打中眉心,她還未來得及喊痛,碎石頭猶如雨下地打了過來,低下頭觀看身上的衣服,白色的半袖小衫,淺藍色的短褲再配上紅白格子的鞋子,再看看周圍人群長袖杉袍,豎起的發髻,她臉上的疑色隻增不減。
“單看這身材,這小娘子似乎還有點本錢,點天燈可惜了,不如便宜我樂嗬一下。”猥瑣的老光棍品頭品腳淫笑著說。
“你這老不要臉的,少在這丟人顯眼了。”老光棍身邊的中年婦女厭惡的罵了句,將手中的石頭扔了出去做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
嗚嗚,她吃痛的低吟,將頭埋得更深了,俊秀柔順的頭發散落下來,披散在臉上,遮住了被菜汁染汙的容顏。
“真該死,有傷風化。恬兒,記住將來長大了千萬不要像她這樣丟人顯眼。”老婦人苦口婆心的訓誡嚇得顫巍巍的倚在她身邊的小孫女。
她的眸光穿過發絲,冷冷的注釋著熱鬧的人群,說不出的無辜和絕望。
不久,有人用火把點燃了她腳下的幹柴,灼灼的熱意從下往上傳了上來,她隻是靜靜的倚著身後的十字架。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打破了這場對峙,烏雲瞬間取代了天空,天空仿佛缺了一角,傾盆大雨頓時浩浩蕩蕩的衝了下來。
圍觀的人群立刻四散開去,密密的雨幕中頓時一片混亂,叫喊聲,哭鬧聲此起彼伏,而她也在這一片混亂中昏了過去,以後發生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轟隆隆隆——又一記悶雷傳來, 打斷了她得沉思,注意力再次轉向了船頭的兩人。
“陸英,你不用擔心,那人死不了的,從麵色上看,他隻是染上了極其嚴重的風寒。”劍眉男子幽幽的說。
“主子是神醫,醫治這點小病不在話下,能不能?” 陸英語帶猶豫的懇求。
劍眉男子放下竹簡玩味一笑,笑裏透著入骨的冷漠,“寒醫島三不醫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一不醫女人,二不醫窮人,三不醫無用之人。你看他衣衫襤褸,可是那富貴顯赫之人?再瞧這人的身形,瘦弱矮小,應是一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無一用的儒生。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救他的理由,我倒可以考慮救他一命。”
“主子,屬下願傾盡所有替他付診金。” 陸英躬身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