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茯苓便醒了,披了件衣服踱到無心師太的門口立在台階上等待。晨風中,她望著天邊的雲霞蒸蔚,於光影斑駁中遺世而立,素雅如蓮,淡然若風。靜靜等待沉睡了一晚的尼姑庵,由寂靜變為喧囂。
掩著的門吱一聲開了。
“娘,您醒啦。”茯苓微微一笑,不由她拒絕地接過她手中的臉盆,說,“早上風大,您先進屋坐,我去幫您打水。”
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覺,讓她心裏格外的安心舒服,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些。
無心師太望著她瘦削的背影暗讚,就憑她這份容貌性情,倘若生在好人家,肯定能覓到如意郎君,幸福美滿的過日子,偏偏生於帝王之家?唉——
茯苓打水回來將她沉默不語,深思中似乎還帶著微笑,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推著她進了屋,“娘,你快些進屋,這裏風太大,對您的身體不好!”
無心師任由她鞍前馬後的伺候,並未對她表示半分親近。她淩冽的臉上甚至擠不出一絲笑意,望著她忙碌的身影歎了口氣,“宿命!宿命呐!”
感受到她的疏離,茯苓的情緒莫名的低落,走路也開始掂著腳尖小心翼翼,侍候的更加周到,深怕有一絲不周,惹得娘親惱怒。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無心師太心將她遞過來的毛巾扔進水盆裏,背對她說,拳頭捏得繃緊。
“交易?”這句話宛若青天霹靂,震得她險些耳鳴。交易豈是母女間應說的字眼?
“我會讓你知道所有的真相,而你則必須答應我一件事”無心師太盡量掩飾心中的愧疚與不舍,吐出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做好這件事你必須將生死、兒女之情置之度外。說白了,九死一生。”
茯苓仰著頭突然難以抑製大笑起來,許久才硬生生把眼角的淚給逼了回去,鎮定的從容的淡淡的笑言,“這個世上果然沒什麼親情可言。您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您的要求,跟您做這個交易?”
不想片刻功夫,屋內溫馨的局麵逆轉,四周冷冰冰的鴉雀無聲,陡然間沒了聲音。
無心師太用手撫了撫麵紗,不想她窺視到她此刻的表情。兩廂權衡之下,總有必須放棄的東西。咬了咬牙,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抵著胸前,“我唯有一死了之了。”
幽冷的眸子深不見底,茯苓心頭一陣冰涼,現在是至親之人逼得她走絕路,話語間攙雜了苦澀與無奈,“倘若我不在乎呢?”
無心師太揚起匕首就要刺下去,茯苓連忙走上前,奪下她手中的匕首。卻慢了一步,殷紅的血從她的胸口汩汩湧出,染紅了素淨的衣衫。
茯苓無比氣憤的凝視著她波瀾不驚的臉,手忙腳亂的找東西幫她處理傷口,絕望的哭著喊道:“我答應你,就算你現在要我的命,我也馬上給你,行了吧?”
無心師太露出滿意的笑,臉色慘白,沙啞無力的說,“扶我到床上躺下,我慢慢告訴你。”
扶著她躺下,茯苓一直僵硬的背脊鬆了下來,悲哀地笑了,可憐、可歎的問自己,你可憐她,誰又能可憐你?她如此自殘設計相認,不過是想把你推入九死一生的局麵,試問天下還有什麼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