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不願他再枉添愁緒,錯開話題,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輕歎一聲,“同是天涯失意人!富貴權勢是一道枷鎖,造化弄人,願意被鎖的人它不鎖,偏偏鎖住想放逐南山的人。”
武明德搖搖擺擺的起身,猝不及防的捉住她,將滿是酒味的手指放在她的嘴邊,半時憐惜半是幸災樂禍,“女子若生的太美隻會為自己招來禍患與不幸,世上多的是薄幸的男子,一如我的父親,他垂涎娘親的如花美貌,卻又不好好珍惜,娘親鬱鬱而終。爹最是貪圖名利,要權要勢,我那些美麗的姐妹也大多被我爹當成了棋子,如花似玉的年紀偏偏嫁給五六十的老翁做小妾,變成一顆顆他追求功名富貴的墊腳石,為他搭築人梯。我年紀稍長些時,便開始琢磨如何讓自己功成名就,光環罩頂,那樣才不用因一點政治利益娶一房自己不中意的媳婦。如果我有權有勢了,那些姐妹再不用為了星點的利益葬送一生的幸福了。偏偏這功名利祿,我用盡心機,擠破了頭也得不到。”
茯苓第一次聽他說起家事,終於明白他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富貴公子為何變得如此奸詐與狠毒,心中對他的厭惡頓減不少,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你不必太難過了,而且以武家現在的財富,你那些姐妹也多半不受欺負。”
武明德眉頭不由得一緊,眸光深暗,繼而嘴角扯開一抹嘲弄的笑,“走,帶你去看看我的南山。”
說完,武明德不由分說的拉起茯苓跑去,直到看見刻有“南山坡”的石碑時,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停了下來。
立定奔波得有些喘的身軀,茯苓低著頭大口地喘著氣,氣順得差不多的時候,再一抬眼,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了。綠油油的一大片大豆,在風中搖曳,風掠過時,偶爾幾棵雜草探出頭來。旁邊的田埂上還有一大排花生和番薯,葉香襲來,好聞極了。
站在田邊,武明德心情難得的好,“你是我第一個帶到南山坡的姑娘,你的出現讓我眼前一亮,在我心中你就像南山一樣稀有。你是不愛富貴,不愛功名利祿;你義氣善良,敢作敢當。天知道,我多想像你一樣,種豆南山下,悠然見南山,灑脫豪氣。曾經我也是一個文弱書生,循著那些論語孟子教條理論度日,可我眼見府中的姐妹一個個哭哭啼啼的嫁做小妾。我便知道閑雲野鶴不過是個夢。我也想擺脫一切紛擾,品茗彈琴,梅妻鶴子,做一個瀟灑公子。可我若自私,那些尚在閣中的姊妹隻能嫁為官吏做小妾。”
茯苓呆了半晌,歎了口氣,“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要靠強勢的手段,才能保住。親情,有時候是用來葬送的,如果你認真了,你便輸了。”
人身在世,總難脫俗套。所謂的人間仙境,也是人的巧思造出來騙自己的虛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