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劉華妃推開窗倚在窗邊聚精會神的注視著窗外的雪景,似是在傾聽雪落的聲音。
“奴婢知道娘娘愛聽雪聲,天寒地凍的,當心凍壞了身子。”收拾利落,嬋娟回到大殿,見她在風口吹風連忙捧來熱氣騰騰的茶盞。
劉華妃接過茶盞,抿了一口道,“本宮聽得哪裏是雪落聲!依稀記得多年以前皇上知道本宮喜歡雪,每逢下雪便都會來本宮這裏,煮上一壺好酒,與本宮吟詩作對,秉燭夜談。那時候,本宮最喜歡下雪,喜歡倚窗聽聲,遠遠地便能聽到皇上步輦碾過雪上的咯吱聲。後來惠妃盛寵,皇上便以惠妃畏寒心悸為由屢屢拒絕本宮。本宮便再未聽過那美妙的聲音。今夜,本宮又將重溫舊夢。”
劉華妃話音才落,隻聽到外間一聲高喊,皇上駕到——惠妃娘娘駕到!隨即不甚寬廣的太清宮烏剌剌地湧進一群人,頓時顯得局促起來。
武惠妃一身五彩牡丹織錦長襖,披著一襲紫貂披風,既高貴又淡雅,端的是豔光四射。素麵不著粉黛依然萬分風情,就連劉華妃也不得不承認闔宮上下再找不出比這張臉更加豔麗的容顏。
“太華人在哪裏?現在怎麼樣了?”武惠妃進屋便四下打量布置大方典雅的太清宮,屋中一覽無餘,並沒發現愛女的蹤影,素來謹慎的她竟失了方寸,焦急的追問。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臣妾知道惠妃妹妹素來畏寒,原想公主醉酒一事明日再通知惠妃妹妹,哪裏想到妹妹消息如此靈通,這麼快便知道了。妹妹體弱卻踏雪而來,真讓本宮心疼不已。”劉華妃從容的施禮盈盈請安,含著微溫的笑凝視唐玄宗,柔情似水,雙手也不閑著,輕柔的解下唐玄宗身上的披風,將暖爐放到他手中驅寒。
“人呢?聽報信的人說,公主喝醉了酒,臉上還受了傷?”唐玄宗依舊平和淡定,隨手將暖爐交給武惠妃用。
劉華妃不著痕跡地察言觀色,目沉如水,依然笑得極為溫和,仿若從未看到唐玄宗憐惜武惠妃的小動作,嬌笑道,“這幫奴才瞎傳話,說得不清不楚的,著實該教訓一下了。皇上和惠妃妹妹不用擔心,兩位公主剛剛服下薑湯,正在內室休息。孝昌公主臉上似乎被硬物劃了一道,劃痕很輕,理應不礙事的。嬋娟,去把兩位公主帶過來,也好讓惠妃娘娘安心。”
唐玄宗沒看見,劉華妃長睫覆蓋的眸中光華閃逝,嘴角不經意揚起一抹得意的笑。薑湯是喂下去了,一同喝下去的還有烈酒。
“天寒地凍的,姐姐為何前往宮門口,是要出宮嗎?”知愛女平安無事,武惠妃稍稍穩住心神。她迅速理清事情經過,驟然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一語道出心底疑問。
“妹妹真會說笑,今晚皇上本來要來姐姐這裏用餐,不巧碰上妹妹染病。姐姐閑的無聊,便在院子裏賞雪,後來聽宮女們說宮門口的那株梅樹開得正盛,一時心血來潮便讓人準備一壺熱酒、幾碟點心去那裏賞雪觀梅。不巧碰上兩位公主醉酒回宮,妹妹病中,不想驚擾便自作主張帶兩位公主回了太清宮,還請惠妃妹妹不要見怪。”劉華妃早就防備,行動之前早已考慮過所有的細枝末節,讓自己無後顧之憂。隻見她神色不變,語聲柔和卻堅定的道出早準備好的說辭。
踏雪尋梅勾起唐玄宗些許回憶,帶幾分訝異幾分欣賞地說,“華妃同以前一樣,還是這麼喜歡踏雪賞梅。今日可曾作下什麼詩句?”
武惠妃見皇上對她滴水不漏的說辭深信不疑,皺了皺眉頭,縱使有一百萬個不相信,也隻得作罷。宮中的女子鬥的除了心智,還有演技,常年累月的鍛煉無一不是演戲的高手。武惠妃忙不迭的拉著她的手陪笑道,“華妃姐姐說得哪裏話,姐姐處處為妹妹著想,妹妹心裏自是十分感激,怎還敢有怪罪之意?倒是華妃姐姐這份雅致,讓妹妹敬佩不已。”
“臣妾不過是學學那些文人騷客附庸風雅,讓皇上和惠妃妹妹見笑了。古人尚有雲十年磨一劍,臣妾拙略,怕是有心踏雪賞梅,無才情也釀不出好句子,今日竟不曾得到一字一句。”劉華妃眼波一轉,笑吟吟的答道。
“華妃自謙了,這後宮女子若論起才情,怕你華妃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朕還記得當年與你煮酒吟詩,你的才情連朕都驚歎不已呢。”唐玄宗不以為意的笑了。
此言一出,武惠妃不易察覺的皺眉,卻終究隱忍沒有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