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停,這世上,特別是在宮裏頭,縮著頭過日子隻會招致更多的迫害,總有各方紛擾蠶食著千瘡百孔的心,容不得人止步不前。
茯苓穿上精心挑選的那套牙白色宮裝,發收於頂,玥血上梳成雲朵狀,髻前用梅花和一些梅花飾品代替珠翠做裝飾,發式豐盈優雅,裝束清新別致。她扶鬢照鏡,但見鏡中人眉如岱,明眸似水,膚若凝脂,一抹輕笑如百花盛開般嬌媚可人。又輕輕掃了幾下娥眉,她才滿意的收回凝視目光,對綠萼說道,“走吧,別讓惠妃和太華妹妹等急了。”
“現在正值多事之秋,公主如此盛裝出行不怕再度引起眾人非議?”綠萼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驚訝問了出來。
茯苓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裳,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宮若縮在未央宮中求神拜佛,好事之人必定說我心虛,那樣本宮豈不是不打自招,自認為自己便是那禍國敗壞大唐龍氣之人?”
踏出未央宮,清冽的空氣撲麵而來,茯苓不禁打了個哆嗦,縮了下脖子。綠萼連忙將她的披風束的更緊了些。路麵上的積雪不知是化了,還是被清理了,幹幹淨淨一片死板,失去了那份銀裝素裹的韻味,弱肉強食的宮中確實不適合童話中的裝扮。
不遠處的拐角處,幾個宮女正嘀嘀咕咕的議論著什麼,直到茯苓徑直走到她們身邊,她們這才慌亂的施禮問安,言語間卻沒了往日的敬重,目光中多了份探究的好奇。
茯苓臉色凝重,一絲笑意也沒有。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她的身上刹時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雍容尊貴以及不怒自威的氣質,冷眸斜視,目光瞟過那些戰戰兢兢的宮女,語氣清冷的問,“大家交頭接耳談論什麼好玩的,不如說給本宮聽聽?”
“公主殿下千歲,德儀娘娘還有事,奴婢先行告辭了。”宮女們一個個依樣畫葫蘆,找了個差不得的借口,作鳥獸散。
正待茯苓鬆了一口氣時,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她不想見到之人。
“幾日不見,公主的皮膚日益白皙可人了,隻可惜這臉上紅紅的疤痕更加明顯了。嘖嘖,這麼漂亮的臉蛋若是就這般破了相,實在是可惜。”劉華妃看了看茯苓纖瘦的身形,伸手去摸她臉上的疤痕,輕聲嘲諷道。
這話簡直就是惡意的嘲諷,茯苓筆直的站著接受她的觸碰,十指微微顫抖,卻仍是理智地保持應有的笑容,恭敬的道,“華妃娘娘千歲,孝昌的醜陋容貌讓娘娘見笑了。謝謝娘娘當日提攜之恩,那日醉酒回宮,若不是娘娘體恤將孝昌帶回太清宮,恐怕孝昌早已風寒入體,今日哪有機會同娘娘話家常。”
她眼睛雪亮,豈能不知自己這副樣子拜何人所賜?
劉華妃見她仍是往日淡然超脫的表情有些意外,片刻後嘴角上揚的幅度更大了,“近來宮中發生了一件奇事,孝昌你知不知道?”
“孝昌被父皇禁閉三日,今日剛剛踏出未央宮,不知華妃娘娘指的是哪件奇事?”茯苓不卑不亢,言語間無一絲閃躲。
“宮中飛鴉之事公主可有耳聞?”劉華妃揚起溫和醇厚的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茯苓眼神中自有一種凜然剔透,令人不敢忽視,“孝昌十分想洗耳恭聽華妃娘娘指教,隻是今日孝昌同惠妃娘娘有約在先,隻得先行告辭了。還請華妃娘娘見諒,他日定專程登門拜訪求教。”
“孝昌公主好興致,這邊剛禁閉期滿,便迫不及待去惠妃那裏。看來惠妃又多了一位貼心女兒。公主剛剛回宮,在後宮裏多走走也是好的。隻是孝昌啊,人不怕沒靠山,就怕站錯隊。皇上想吃本宮的芙蓉玉露羹,本宮趕著送去,今日就不同你多聊了。”劉華妃心下雖暗暗震撼她如此快便巴上惠妃這高枝,麵上卻絲毫不露,笑容裏帶了微妙的諷刺。
“謝華妃娘娘提醒,孝昌恭送娘娘。”茯苓恭敬的告辭。抬起頭,她眼中如冰如雪,輕歎了一口氣。
一出小插曲在兩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圓滿結束了。陰森的宮道上又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