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麼?不要嘴上一半肚裏一半,報喜不報憂!”唐玄宗聲調依然驚怒,眼睛裏波濤洶湧,仿佛隨時會掀起滔天巨浪。
老禦醫被嚇得漸漸結巴起來,吞吞吐吐的說,“孝昌公主中毒較深,再加上玉體違和,君影草對她的影響比較大,而且公主似乎沒有求生意識,所以情形不容樂觀。”
武惠妃暗淡的眸子隨著老禦醫的話音,一掃先前的沉鬱悲痛,漸漸煥發出無比明亮的光彩,心有餘悸的拉住唐玄宗的手,撒嬌的說,“皇上,臣妾好怕,今晚你留下來陪好嗎?”
拒絕不了美人的誘惑,唐玄宗的眼神又幽深了幾分,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讚同。他的眉宇間突然多了一絲惆悵,嘴角有些僵硬的老禦醫厲聲說,“將公主送往未央宮,好生看護,務必確保公主平安的渡過難關。”
天邊的雲霞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黑暗降臨了,茯苓的脈象依舊微弱,就像是垂死的老人,隨時都會油盡燈枯。
“禦醫請喝茶!”綠萼端來茶水提神,除了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她找不到別的方式來表達她此刻焦急關切的心情。
老禦醫似乎理解她的心情,一個勁的歎氣。
當當——
未央宮的門上銅環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蕭瑟的深夜裏聽得甚是真切。
“這麼晚了會是誰那?”綠萼嗓音低沉的嘀咕,不願離開茯苓半步,隨即叫來了一位宮女吩咐道,“煙塵,你出去看看。”
門一開,穀天祈完全不理會在他身後一頓大呼小叫的小宮女,顧不得男女有別,輕車熟路的踏進寢殿。看到禦醫雲集,他的心咯噔一下,還是抱著僥幸心理問了句,“孝昌公主在哪裏,我有急事找她?”
眾人不語,許久綠萼沙啞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公主她中毒了,至今還昏迷不醒呢。”
穀天祈明亮灼人的眼眸掃視一圈,最終落在床榻上死氣沉沉的人身上,眼睛裏出現了深深的痛楚,他還是來晚了!早先茯苓將藥粉拿給他看時,他心裏已是隱隱擔憂,卻因她傷害綺玉而心痛未曾深究。回府後,他食不下咽,坐立難安,一心想著來宮中確認一下,沒想到為時已晚。
“忠義侯,這是宮中的寢殿,深夜造訪已是不合規矩,還請您規避。”綠萼擋在茯苓床前,不願他窺探到一絲芳容。
“讓開。”穀天祈急促低沉的聲音,隱隱有些煩躁不安,發出逼人氣勢。出人意料的是屋中眾人無一人敢阻攔他,任由他坐到茯苓的床榻前。如此近距離的對視,穀天祈拚命忍著才能壓抑住內心的慌亂,從懷中取下一個青瓷瓶,瓶口緊緊塞著一個軟木塞,為了密封良好,木塞周圍還用蠟封得一絲不漏。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眾人都覺得瓷瓶裏裝的東西肯定價值連城十分珍貴。
將從瓷瓶中倒出紅色的藥丸托在手中,半透明的紅褐色中飄散著宜人的香氣,穀天祈剛要放到茯苓嘴裏,被一旁的老禦醫攔下,老禦醫眉頭微皺,看著那顆紅色藥丸眼睛裏布滿了疑惑,“這是什麼東西?”
“起死回生的靈藥,隻要還有一口氣都能活過來。莫非禦醫有更好的法子?”穀天祈冷冷一瞥,手裏動作不停,邪魅的反問。
老禦醫被他看得心裏一窒,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後站了站,一言不發。
仿佛黑暗中看到一絲曙光,綠萼看向穀天祈的眼神也有先去的不滿轉為感激與期待,她幾乎控製不住心裏的歡喜。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已經很深了,前殿裏的數隻蠟燭都已經燃到了盡頭,暗淡的燭光被門縫裏溜進來的寒風吹得左搖右擺,除了脈搏也由弱變強,茯苓還是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
“忠義侯,公主怎麼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綠萼眼中的希望被現實戳破,眼淚在眼角打著轉就快滴了下來。
寂靜的未央宮一時間承載著數聲歎息。
“茯苓,快醒醒。”穀天祈溫柔地呼喚,眼底朦朧一片。他多懷念她怒氣衝衝同他爭執,哪怕是她對他視若無睹或百般刁難,他也不願看到她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她好好的時候,他恨比愛多,總覺得如何折磨、錯對都不為過;當她頹然倒下生死未卜,他又覺得心痛難忍,宛如心被人狠狠撕裂。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可惜,貪睡的人兒對他的聲聲呼喚充耳不聞。夜闌人無聲,清愁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