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開未央宮的大門,小太監驚奇的發現門外立著一位婦人,發髻略顯淩亂,鞋子已被晨間的霧氣打透了。僵直的立在門外,臉上被冷風吹得蒼白無比。
“這位夫人,您有什麼事?”小太監推開門時嚇了一跳,心有餘悸的探頭問。
那婦人的舌頭似乎凍得打了結,斷斷續續的說,“麻煩通報一聲,我要見孝昌公主。”
誰知小太監尚未答話,婦人已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來人,快來人——”頓時,驚恐的叫聲在整個未央宮裏回旋起來,全宮上下好一陣雞飛狗跳。
掐了幾次人中,那婦人總算醒了過來,見到茯苓激動的掙紮起來,虛弱的叫道,“公主!”
“林夫人,你先別動,在寒風中呆的太久了,先喝點薑湯驅驅寒氣。”茯苓接過奴婢端來的熱薑湯,遞到床前關切的說。
顧不得燙,林夫人捧起薑湯一飲而盡,臉部因為激動與急切難以控製的抽搐,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茯苓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她,哪知她執拗不起,“公主若不答應幫忙,老婦寧願永跪不起。”
“你們都出去吧。”茯苓話音透著無奈,對著屋中的眾人道。
屋子裏瞬間靜了下來,場麵,可以說是甚為冷清。
“公主數日前答應幫忙想辦法,可如今皇上指婚的聖旨還是馬上要下達林府,公主卻半分動作也沒有。他是你一奶同胞的兄弟,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林夫人寒聲質問,眼裏掠過的不光是深深的失望還有惱恨的神色。
茯苓斂起苦澀的心情,低聲安撫她,“林夫人,我知道你為兒子著急,他與萬春均是我的手足,我心裏比你更急。隻是我不是不幫忙,而是想不出辦法。咱們千萬不能自亂陣腳,不如坐下來好好籌謀出一個思慮周全的對策來。”
“公主,如果不願援手就別再騙我了,其實我早料到,你可能不願幫忙。無心師太曾說你恨她當年將你拋棄,丟卒保車犧牲你以成全少頃。公主是不是還因為嫉恨當年之事才不願意加以援手?”林夫人冷聲問出心底的疑惑。
“想不到在你們心中,我竟是這樣卑鄙不堪的一個人!縱使心有怨恨,我也絕不會離譜到促成一對自己親兄妹的婚事來報複。”茯苓心底埋著說不出的悵惘,加重了語氣接著道,“更何況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了,如今我誰都不恨!”
林夫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若你真是為了當年之事,大可不必多此一舉。丟卒保車的計謀是我提出來的,你若報複就報複我,隻要你能使皇上回心轉意,取消少頃和萬春公主的婚事,我願以死謝罪。”
“父皇當場賜婚,當事人全不反對,你讓我以什麼理由說服父皇?”見被她誤解,茯苓痛心的厲聲反駁,有著說不出的委屈,無法訴說的煩心事早已把她折磨的她寢食難安日漸消瘦。
“既然公主有自己的難處,那我也不好勉強了。為了少頃我隻好走最後一步棋,他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他鑄成大錯。”林夫人搖頭起身,喃喃自語著蹣跚離去。
茯苓急忙扯住林夫人的衣角問,“林夫人,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你千萬不要亂來,什麼最後一步棋?你不會傻到要把少頃的身世稟告皇上或者華妃吧?”
“你不為人母,永遠體會不到一個娘親的良苦用心。告訴他們等於把少頃推入火坑,我對他視如己出,怎會害他?我的辦法雖然偏執,卻最立竿見影。”林夫人輕輕推掉她的手,緩緩道。
見她去意已決,茯苓也不再留她,倚門望月悵然若失。
目送林夫人遠去的背影,茯苓入骨的倦怠,冷若冰霜的臉上,露出壓抑了許久,卻再無從隱藏的軟弱。太華因為昨夜之事已對她恨之入骨,穀天祈不日也要與綺玉奉旨成婚。短短幾天時間,她從一個親情、愛情雙豐收的天之嬌兒淪落為愛情凋零、親情散落的落寞之人。身處的這座金碧輝煌的宮闕,過著費盡心思算計的日子,還要冷眼旁觀最不願看到的一切,麻木的活著比痛苦的死了,還要痛苦。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這宮中實在有太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
“公主,華妃娘娘派人請公主到太清宮一敘!”綠萼輕聲道。
茯苓收回心思,奇怪的問,“知道是什麼事嗎?”
“尚不清楚。”綠萼替她整理一下妝容,答道。
“該來的不該來的,都要來了。唉......”一聲不自覺的歎息溢出口,種種事端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夾道梅花又落了不少,殘紅遍地,一路走來,茯苓略感不安。太清宮裏一個侍候的人也沒有,安安靜靜的,藥味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