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帶著些微寒的風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很舒服。從一處假山後穿過,沿著蜿蜒小道漫無目的走著,因為細雨朦朧,周圍靜謐清幽。
沿路的梅花花瓣被風片片吹落,下起了一陣花瓣雨。茯苓看著散落於地的花瓣,腦海裏忽然想起《紅樓夢》中的兩句詩來,“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索性蹲下身掏出手帕,聞著泥土透出來的芬芳氣息,效仿林黛玉收集殘花起來。
突然,頑皮的風出其不意的吹走她手中的絲帕,好不容易集齊來的殘紅也被盡數吹散。她起身欲追,抬眼間卻看到一頂油紙傘正想自己這邊走來。
傘下兩人,穀天祈一襲青袍盡現儒雅的執傘,油紙傘傘微微偏向弱不禁風的佳人綺玉,就連走半邊肩膀被雨水打濕了也毫不在意。
躲閃不及,茯苓隻得愣在原地靜待他們過去。垂下眼瞼,斂去藏在眼中的所有情緒。
綺玉白衣纖纖,走到她身邊頓首,眉宇間充斥著淡淡的倦怠之意,“花落了,可見花無百日紅是真的。”繼而她展顏意味深長的一笑,“孝昌公主,真有雅興,冒雨前來撿殘花。”
被她點到名字,茯苓不情願的抬起頭,莞爾道:“浮生偷閑半日閑,出來走走。看到這些話被風吹散落入地上任人踐踏很可惜,便收集了些留做香囊用。你二位冒雨進宮,估計是有什麼要事吧?那我就不多加打擾了。”
“相公,你先去太醫院吧,我同公主說會話。”綺玉如春意般溫煦柔和地對穀天祈開口道。
茯苓疑惑的看著她,屈辱的感覺湧上心頭。不屑的移開視線,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爬上她的嘴角。這是要在她麵前炫耀恩愛嗎?
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係上,又將手裏的油紙傘遞給她,穀天祈仍是不放心對綺玉叮囑道,“這裏風大,吹風對你的身子無益,別聊太久,我在前麵亭子裏等你。”
聞言,茯苓轉眸看向綺玉,她麵頰消瘦,皮膚蠟黃而且沒有光澤,身上還有著一股衝鼻的藥味,顯然是久病臥床之人,由內而外透出的虛弱不像是裝出來的。隻一瞬間她眼裏的盛怒平息,轉而映射出探究的神情。
穀天祈在茯苓身上停頓片刻,終於 轉身離去,那寬大的袍子在風裏招搖飄動,飄逸的仿若人間謫仙。
茯苓麵無表情,仰頭閉眼享受雨絲的紛擾。對於不能確定的事,她不喜歡漫無邊際的胡亂臆測,因為這樣容易讓自己陷入思維死角脫不得困。與其胡思亂想,不如等待他人揭開。
果然,綺玉最先沉不住氣,生硬的說起開場白,“你覺得我幸福嗎?”
“有些事旁觀者清,而有些事非體味不能明白。鞋子舒不舒服,自己的腳最清楚。綺玉姑娘這個問題貌似應該問你自己吧?”茯苓的眉間掛著一縷難以言喻的愁緒,冷冷答道。
“是啊,我最清楚。”綺玉苦笑,閉目養神,靜待了好久,一陣睫毛微顫後緩緩睜開眼睛道,“旁人均羨慕我這份相敬如賓的幸福,可這幸福之於我就像是在索命,一寸一寸的蠶食著我的心。最後,我還是輸了,輸給了穀大哥對你固執與情誼,輸給了你。”
茯苓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有些抵觸的回答,“這不是一場比賽,何來輸贏?若論起來,他在你身邊,自然是你贏了。”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爹寧願一生痛苦也不肯將紫鹿補心丹用在我娘親的身上。以前,我以為是我爹愚笨,向來是我自己太過愚蠢。隻可惜,現在明白這些太晚了。縱使這樣,我仍然不後悔。”綺玉眼露憂傷,她的眼神裏,有著落寞,也有著莫名的堅定,“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見她真情流露,茯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發揮懶人本質一動不動的等下文。
“有時候,我好嫉恨你的不勞而獲,對於穀大哥,你什麼都不用做,仍可在他心裏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而我寧願為他犧牲,仍換不來他頃刻的全心全意。”綺玉充滿憤恨的眼神紅得快滴出血來,喃喃地道,“傳說,紫鹿補心丹是起死回生的奇藥,若要起死回生需要心頭血為引子服用六六三十六天,而重獲新生的人便會失去某些記憶,且引血之人鐫刻心中,視為此生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