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堰村學校上午第三節下課鈴剛敲罷,校園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學生們跑向廁所的、跑向操場的、跑向井台的、跑向辦公室的整個一個無序啊,跑的打的叫的喊的鬧的不絕於耳。
五年級一班的冬子,老師前腳剛離開教室,他就像離箭出弦一樣飛出教室直奔學校後門,在值班老師還沒看清楚是誰之際,冬子已經了無蹤影。老師在操場整隊集合的時候,冬子已經撅著糞筐跑向大堤,目標直指大堤外麵的小河。
小河東西兩邊都是上堰村五隊的水田,五隊的社員們正熱火朝天地耕田、耙田、耖田,好把田整出來插秧,前邊整後邊插活路趕的非常緊,整水田的社員一身泥一身水還快樂地哼著祖輩留下的耕田歌。
五隊為了多攢肥料,規定了牛糞多少斤一個工分,雞糞多少斤一個工分、青草多少斤一個工分、糞堆一個立方多少個工分,連廁所的大糞也作出規定,幾擔大糞一個工分,隻要能漚成糞的都是寶貝,諺語說,莊稼一支花全靠肥當家啊。
勤勞的人家都在工餘時間揀糞、打青草,為的是能多掙工分,工分工分社員的命根。有了足夠的工分秋季分紅才能分到錢、糧油布票,否則就要成為超支戶。
五隊處在大堤邊,有條大路從五隊牛欄場前邊通過到漢江邊,五六七三個生產隊共用這條路。路上來往的牛多,揀牛糞容易。一時間隊上便冒出好幾個揀牛糞的小孩,有書記家的的合子、會計家的冬子、出納家的全子、理發匠家的幫子、複員軍人家的好子,還有一個大隊采購員家的江子。
小河水很青,水勢平穩,蜿蜒南下,就像一條銀白色的帶子紮在田野的腰間,河裏長滿了水草,夏天經常有人中午在裏麵撈水草養豬,也有人中午在河裏麵撒網,但不要讓大隊幹部看到,看到了就會在群眾大會講,撈魚摸蝦失誤莊稼。一到夏天小河就成了孩子們的天堂。孩子們在裏麵戲水、抓魚、或者跑到田裏去偷瓜吃,或者把牛趕到水裏騎在牛身上,快樂地忘掉了沒有吃飽的煩惱。
學校放學時間正是生產隊放工的時間,幹活的牛都要被趕到小河邊飲水。水牛一到水裏條件反射要拉屎,冬子就把鐵鍁伸到牛屁股後麵接住,倒在糞筐裏,有的來不及接水牛就拉到了水裏,冬子就輕輕地把鐵鍁伸進水裏慢慢把糞鏟起來。等其他揀糞的孩子急急趕到時,冬子已經揀滿了一糞筐。然後撅到隊上牛欄場過秤。
冬子摸了臉上的一把汗回到家,媽媽正在洗衣服、姐姐在做飯、妹妹在哄最小的妹妹。盡管媽媽年齡不大,但抬頭紋魚尾紋還是不動聲色地遊上了媽媽的額頭、眼角。冬子酷似其母,圓臉、濃眉、大眼、雙眼皮,五官棱正,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好看孩子。
“冬子,趕緊給豬剁一藍子豬菜,我的乖兒子,媽媽喜歡你,聽媽媽的話啊。”秀英哄著孩子說。
每天中午就是這樣。媽媽洗衣服、姐姐做飯、自己剁豬菜,媽媽剛吃罷飯,就有人喊出工了,吃飯就像往肚子裏倒。爸爸是隊上的會計,光顧忙隊上的事情,媽媽要是手腳不麻利一點,出工就要遲到被扣工分。正因為這樣,媽媽才把冬子和姐姐逼的緊,盡管媽媽也痛孩子們,但也不得不假裝狠心。一到秋天、冬天還在夢中就被媽媽叫起來去梨園打掃樹葉、春天夏天要早早被媽媽叫起來去揀雞糞、中午晚上放學後要去揀牛糞。秀英隻有這樣逼孩子才能多掙幾個工分,才能保持一家六口人不餓肚子。秀英是一個傲盛的人,篤信一個理:越做越有越懶越窮。她不僅自己勤扒苦做還經常教育冬子:舍得身子做好活、力氣去了有來的、辛苦做快活吃。
冬子剁罷豬菜來到飯桌前一看又是菜飯,菜飯就是菜和米一起煮的飯,隻見菜不見飯,就帶著哭腔說:
“媽,怎麽又是菜飯?為啥不吃麵條啊?”
“孩子,現在吃菜飯就是為了過年吃大米飯”,秀英說:“孩子,不要挑三揀四,好多家吃了上頓沒下頓到處借米,好在咱們有米下鍋有油炒菜。你想吃麵條,明天媽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