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楓……哥，你相信嗎？這是我夢中來到的地方，本以為是夢境，卻沒想到是真有其地！”真的很想像燕鹙姐那樣，親昵地喚你“矢楓”。
木矢楓淺笑：“相信。”
茗雪也開心地笑。因為是茗雪說的，所以你相信麼？
不過，這確是雪兒夢境中來到的地方。本抱著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的想法來尋，卻真的尋到了，一切都與夢裏一樣……那結局是否一樣呢？
木矢楓走到斷魂琴置於的石台後坐下，看了一眼茗雪，開始撫琴。
悠揚的琴聲，無限悵然，無限哀愁。
一陣涼風穿過樹梢，落英紛紛，似粉雪飄揚。山崖淵穀間隻回蕩著悠悠之聲。
茗雪凝望著木矢楓，雙眸明亮似天上那顆最璀璨的明星。嘴角一抹淡淡的笑，不知為何，在這天地之間，這笑靨顯得有些單薄，就像一觸即碎的蟬翼。
音樂和舞蹈是天生的一對，無論缺了誰都不在完美。茗雪和著木矢楓彈奏的《蝶殤曲》開始起舞。婉轉動聽、似歎若泣，便姍麗影、婀娜多姿，這是無人有幸可聞可見的天籟仙蹈。
漸漸，藍白色的天空上落下了紛紛揚揚的碎雪，像空中撒鹽，如柳絮飛揚。
茗雪張開，微揚著下巴，微笑著、旋轉著。她的袖子很大，袖擺一直垂下，旋轉時隨風飄起，就像蝴蝶盈盈舞動的雙翅。也許，這蝴蝶隨時會扇翅而飛。
“嗬嗬嗬嗬……”銀鈴般的笑聲回響在天地，卻竟與那悲涼的琴曲出奇地和諧。
木矢楓靜靜地望著翩躚舞蹈的茗雪，恍惚間想到了最初她給自己的感覺——一隻蝴蝶——一隻舞動在茫茫天地飄雪間的藍雪蝴蝶。
“雪兒，你真的很漂亮，像一隻蝴蝶。”木矢楓微眯著雙眼，輕聲道。他並不指望茗雪會聽見。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山穀裏的回聲也漸漸散去。
木矢楓稍皺了一下眉，突然聽見：
“天穹蒼蒼兮，林地茫茫。紛紛揚揚兮，白雪為裳。琴舞悠悠兮，人間天上。情深切切兮，盟誓天長。
“唉聲歎歎兮，知否，情郎。悔恨遲遲兮，不識紅妝。泣聲幽幽兮，緣分，不長。蒼天寒寒兮，天各一方。”
木矢楓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指尖在弦絲上撥動。
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覺，地上已有薄薄一層積雪。
“矢楓……再見……”聲音很小很小，仿佛隻是心語。木矢楓當然沒有聽見。
漸漸地，琴曲接近了尾聲，又回到了引子部分相同的旋律。仿佛一切都沒有開始過，還在起點。
“滿天飄雪，妾在雪中舞，君雲妾如蝶——”茗雪越轉越快，漸漸逼近崖邊。
“嘣”，一根琴弦崩斷。
木矢楓猛地抬頭，隻見茗雪正衝著自己微笑，笑靨如花。她的長發、她的袖子、她的裙擺隨風舞動，宛若天仙，又如蝴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綻放處眩目的光彩，那一刻的美麗將化作永恒。
曲終。
“自是妾名：蝶舞……”
茗雪縱聲一躍，在半空的那一瞬間，仿佛所有的雪縈繞在她的周圍，她就仿佛是從雪中而來的精靈。
木矢楓瘋了一般衝過去，想抓住她——茗雪不能死！卻不料，在他將要握住茗雪手腕的那一刹那，她菀兒一笑。輕輕將他的手一推，他一個趔趄，頹然倒地。一顆蝴蝶銀扣從衣襟裏拋了出來，落在一片無痕的積雪上。銀扣似泛著寒光。
“滿天飄雪，妾在雪中舞，君雲妾如蝶，自是妾名：蝶……舞……”茗雪微笑著，一滴晶瑩的淚珠溢出她的眼角，滑過臉頰。
下墜、下墜……
“蝶舞”二字從淵底幽幽地傳來。
突然間，天地一片灰暗，風狂雪驟。樹枝颯颯地響，梅瓣無力地任由狂風撕扯。
雪瓣是越來越大，下得越來越密。稀奇、罕見，這雪之大果如鵝毛，且甚之，一點兒也不誇言。這可是江南千百年難遇的一場大雪……
“啊——啊——”木矢楓如一隻發瘋的雄獅，撕心裂肺吼叫。驚天動地般的叫聲響徹山穀。
為什麼，為什麼！我剛剛明白了自己的心裏愛的是你，我剛剛知道了你一直愛我，你卻就這樣決然地離我而去！雪兒……
一隻藍翅的蝴蝶停滯在淵穀之上的空中，雙翅盈盈扇動。一滴透明的微小的藍色水滴落下，墜入那不可見底的深淵險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