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七年的四月,因為太子造反在皇城裏引起的陰霾終於過去。
而天行(確切的說應該叫他李治,但我比較喜歡叫他天行)終於按照曆史正軌被冊封為了太子。
入主東宮後,他為人倒越發低調起來,我可以肯定這是儲遂良和長孫無忌那兩個老頭子的鎮壓結果。雖然天行能當上太子和他們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但我覺得天行並沒有就此對他們生出感激之心,謙恭倒是做得很好,但眉目見的倦怠之意卻是藏也藏不住的。
“他們要的隻是一個傀儡罷了。”
那天晚上和天行在翠微亭賞月的時候,他懶懶地說了一句。
“此話怎講?”我故作不解的,其實就算我不知道曆史,但在太宗身邊伺候那麼久,怎會看不出長孫無忌他們的心思。
他玩弄著手上的酒杯,看了我一眼說,“難道你不覺得吳王更有帝王的威儀嗎?”
我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天行更適合一身白衣笑傲江湖而不是居於廟堂之高。
“但長孫無忌他們卻一力進諫鼓動父皇封我為太子,說到底,隻是因為我在他們心目中是個軟弱沒主見的傀儡。”天行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但說到傀儡二字,他目中閃過些我看不真切的光芒,“沫,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指手畫腳。”
“那麼你打算......?”他的話讓我有些琢磨不透。
“或許想與你一道去塞外呢。”他自然地拉過我的手,似笑非笑的看定了我。
我也沒怎麼矯情地掙開,隻是側過臉去:雖然經曆了這一係列的悲歡離合後他的性格變得有些陰鬱,但說到底他還是以前那個天行,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對我好。這種好我會全盤接受,因為在皇宮裏能和太子有個好交情是件非常不錯的事。如果可以,我將一直這樣功利地和他交往著,直到離開。
五月的一天,我有意無意地向他抱怨宮裏的丫頭不盡心,像眼線似的讓人不自由,還順便隱隱表達了我對阿如的思念。他對我一向有求必應無微不至,所以不到半個月我就在東宮看到了新來的歌女班子中多了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阿如。
進宮的時日雖不多,但寥落的日子越發催人改變,那些熟或不熟的人一個個都在歲月中沉鬱了起來。阿如清減了,目光變得很堅定,雙唇習慣性地緊緊抿著,我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但最終無能為力。
又過了些天,阿如才被安排到了我身邊。她比以前更加悉心地照料著我的起居,但話語明顯地少了很多,笑容也隱匿起來了。這樣她就更加像初見時候的小倩形象了,幽怨著,沉默著,壓抑著,讓人瞧了心疼。
讓人奇怪的是,她仿佛具有天生的政治敏銳力,來皇宮不到一個月就把所有的人際弄得清清楚楚,大明宮的主子奴才上下都被她打點的非常妥當。
這樣一來我就省了很多事,當然她有本事擺平很多人,但卻沒有辦法幫我擺平一個超級冤家--高陽公主。原本以為那女人已經把我忘記了,但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才知道我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那就是低估了女人有關仇恨的記憶。
翠微亭的狹路相逢,她隻是叫住了我,詢問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看來經過太子事件後,所有人都學會了拐彎抹角和笑裏藏刀。我其實更喜歡那個一看到我就擺出掐架姿勢的高陽。
我知道她不會輕易放過我,所以這樣的相遇並沒給我帶了太大的不安。
但是和她並肩的一個華服女子卻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女子姿容華貴,眼神淡然卻睿智。
她見了我先是一驚,然後就拿一雙妙目不斷打量著我。我不明白這個女子為什麼會對我產生好奇,但希望她不要給我帶來厄運,因為高陽公主似乎也發現了她對我有著很濃厚的興趣。
“許充容認識她?”高陽最後的那個她字帶著一點輕蔑的意味。
哦,原來她就是許充容,一直聽說她與先皇後長孫氏神似,因而深受皇上寵愛。此番見麵,她身上確實又一番與眾不同的氣度與風采。
見高陽問話,許充容婉轉一笑,拿宮扇半遮了麵道:“不曾見過,隻是覺得武才人頗似我一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