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謝？那我可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葉天臉上泛起紅暈，手指纏著披風帶，叫道：“不行！”
“什麼？”韓墨問。
江南搖搖頭：“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韓墨不再追問了，因為，如果能說，江南一定會說，如果不能，再問也是白問。
沒多久，江南果然拿了秋水劍來，並告之大風樓此刻的守衛情況。韓墨牽著葉天悄悄逃離大風樓。躍下最後一道圍牆，葉天剛想鬆一口氣，卻被韓墨腳不沾地竄到二丈開外。待她站穩定睛一看，眼前有一位蒙麵黑衣人似乎守候已久，持劍正逼過來，韓墨立刻迎了上去。
兩人的武功不相上下，韓墨卻越打越疑心，忽大吼一聲：“江南！”黑衣人一頓，韓墨沒有趁機進攻，反而停了下來。黑衣人緩緩取下麵紗，果然是江南。他問：“我並沒有用平時的武功，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在山莊時我就起了疑心，看到小真後才確定是你殺了他。”韓墨沉痛地說。
江南回想了一下：“我應該沒有留下讓你起疑的證據。”
“一，你的暗記是柳葉，小真臨死時，手裏拽著牡丹葉。二，除了你與小真、飛星三人，其他人不可能模仿出秋水長天的劍痕。三，飛星雖粗中有細，但不是能做這種事的人，且遠在汾陽。剩下就隻有你了。你的武功高過小真，我們四人又親如手足，小真不會防備你的，因此你很容易就得手了。但你為何要這麼做？”
江南歎了口氣，苦笑道：“我不能說。有些事，說了就是錯。”
“我真的不明白，”韓墨的臉色十分蒼白，“我們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
“我還是會殺了你，然後告訴樓前輩，你在逃跑時被我發覺，我一時失手錯殺了你。這樣，大風樓照樣信任我，我也還是少俠江南。”江南很認真地說。
葉天驚呼：“江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
“抱歉，葉兄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以後可不要再輕信別人了。”江南溫柔地注視著她。
“可是，江大哥，你和大哥是好朋友啊！”葉天顫聲說，還是無法相信江南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偽君子。
“你為何放過小天？”韓墨忽問。
“她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我又何必殺一個手無縛雞之人，給少俠的名聲抹黑呢？”
韓墨淡淡地問：“你又憑什麼認定樓前輩會相信你？”江南溫和地笑道：“他會信的。”
“那可未必！”樓長風的聲音傳來，江南一驚，見到紅袖推著樓長風的輪椅走來，膝上平放著小真的長劍。樓無怨與大風樓其他堂主緊隨其左右。
“我雖老了，但眼還沒花。”樓長風平靜地說。
江南已從驚愕中回神了，問：“前輩又怎麼知道小真不是韓墨所殺呢？”樓長風道：“韓墨的態度和那小子的眼睛。”江南想了一下：“態度？是因為他沒有辯解也沒有逃跑嗎？這又關葉天什麼事呢？”樓長風說：“如果韓墨是凶手，他不會主動提出留在大風樓。按常理，無論他是不是凶手都應該伺機逃走，但他沒有，這就證明對於真凶是誰，他已心中有數。留下是為了讓對方露出馬腳。至於那個小子嘛……”紅袖接下他的話：“他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說著還對葉天嫵媚地一笑。
江南看了看葉天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的雙眸，明白地點點頭，輕笑道：“我輸了。墨，你什麼時候與樓前輩約好的？”
“昨晚上。”
“看來，我是逃不掉了。好吧，反正我早想找機會與你比試一番了。”長劍一震，江南又恢複了平日瀟灑的風度。韓墨凝視著眼前的好友，沉重地道：“我一點都不想以這種方式與你比試。”
江南小心地收起心底的感動，溫和地笑道：“記得有一年中秋，我和你，還有飛星、小真在秋水山莊喝酒，不知怎的喝醉了，與你吵起架來，一怒之下把秋水劍扔進湖底。你命我去取上來，我不肯，小真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地煽風點火，希望我們能比個高低。後來還是飛星好心，跳下水把劍撈了上來。那些日子真是過得開心，隻怕今後都不會再有了。”
葉天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哽咽地叫道：“那你們就不要比嘛！好朋友怎麼可以自相殘殺？”江南望向葉天：“葉天，以後行走江湖不要聽信別人虛情假義的話，隻信你大哥一人就好。知道嗎？”
“江大哥……”葉天哭得一塌糊塗。
韓墨手捏劍決，沉聲道：“來吧！”江南手腕一抬，遞出一招二月春風似剪刀。二人你來我往打了起來。葉天顧不得哭泣，全神貫注地注意這一場大戰。她心中矛盾極了，既不希望江南受傷，也不希望韓墨出事，一顆心吊在了嗓子眼裏。
紅袖秋波一轉，對樓長風道：“老爺，他們不愧是結義兄弟，功夫是旗鼓相當呢。”樓長風點點頭，心中頗感詫異，韓墨似乎未盡全力。冷哼一聲，他說：“隻會感情用事，成不了大器！”葉天不悅兩位大哥被人看不起，轉頭狠狠地瞪他們一眼。紅袖“哧”的輕笑：“小兄弟，你到底更擔心哪一個啊？”葉天恨恨地又扭過頭不理她。忽然，她“哎呀”一聲，韓墨終究過於心軟，被江南一劍劃傷頸部，一時間有些狼狽。葉天不及多想，搶過身邊樓長風膝上長劍，幾個起落躍入戰團。樓長風竟沒能阻止！
電光火石之中，江南不想傷了葉天，沒有躲閃，唯有迎麵而上，硬生生挨了一劍。葉天亦是不知該如何收勢，劍法施展開來，有如風中的彩蝶、晨光中的落花，逼得江南連連後退。眼看這殺著實在躲不過，江南隻好使出了絕招“春風又綠江南岸”。隻見長劍好似一江春水緩緩推出，溫柔平和中蘊育著無限殺機。韓墨大驚，一邊喝道：“小天，下去！”一邊使出秋水劍法中最快的秋日驚雷攔住長劍。沒想到江南這一劍沒有用盡全力，而韓墨急於救葉天，因此貫注了十成十的內力，秋水劍勢如破竹紮進了江南的胸膛！
樓長風被奪劍時一刹的震驚已冷靜下來，看到這隻輕輕歎了一口氣；葉天眼睜睜地望著江南胸前濺出鮮血，呆住了；韓墨臉色大變，一收劍，搶上前抱住了江南。
江南歎息道：“還是你贏了。”韓墨眼中蓄淚，迅速點了他身上幾大穴道止血，輕聲道：“你不會有事的，別想太多了。”江南點頭，似覺疲倦地閉上眼，忽又強睜開，對哭得象隻小貓似的葉天說：“兄弟，記住江大哥的話，好好跟著你韓大哥。”葉天哭得說不出話來。韓墨看著江南閉上雙眼，心如刀割：“二弟，二弟！”江南正往一個黑暗的夢中墜去，聽到這呼喚時心中湧起陣陣柔情：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哥啊！
辦完小真與江南的後事，韓墨隻覺疲憊不堪，更令他擔心的是葉天整日沒精打彩，傻傻地看著窗外的春天。他不善言辭，不知該如何安慰，而自己的心也似乎再也飛揚不起來了。
這日深夜，韓墨向樓長風辭行。
樓長風閉目聽完他的話，突然問：“那個葉天是何人？為何在你身邊？”韓墨很納悶，心想那日小天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但仍恭敬地答道：“他是江南在路上所救，我們十分投緣，因此一直呆在我身邊。”樓長風虎目忽睜：“你最好快點離開她。否則將來沒人能救你。”韓墨不解：“前輩此話何意？他與我生死與共，我怎能丟下他？”樓長風長歎一聲：“早知你會這麼回答。你與小真一樣太重感情了，這是你們的致命傷！罷了，我已老了，江湖是你們年青人的世界，去吧，去吧……”他又閉上了眼睛。韓墨行了禮退出房間，心裏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