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不多的行李走在破舊的鄉間小道上,路兩邊是光禿禿的楊樹和枯草,更遠處則是綠油油的麥田。風吹著,一陣一陣的寒,崔建風這才意識到,身上的棉衣有些單薄,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兩年前舅家表哥不穿了的衣服。窮人家的孩子,這都不算什麼奇怪事。舊一點薄一點總比沒有強。
到了村子裏,崔建風不再慢悠悠地了,他不太喜歡街坊鄰居投來的異樣眼光,於是依照慣例,低著頭快步穿過,轉身進了一個小胡同,左一拐右一拐,拐進了家裏。家裏正在生火炸東西,俗話就是“出鍋”。
叔叔看了他一眼,說了句“回來啦,建風。”
崔建風“嗯”了一聲,把書包行李扔進屋裏就出來了。嬸嬸沒說話,崔建風就已經坐在了地鍋前開始燒火。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年他都會幫忙燒火,從最初的笨手笨腳到現在熟練自如,其間所受的奚落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堂兄弟妹們則是跑出去玩,買點炮啦,小玩具火槍啦,小零食啦什麼的。崔建風從來也不會在意,寄人籬下根本不奢求被一視同仁,他,明白,也習慣。
忙活了一天,年貨也差不多都弄好了,崔建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期待著臘月二十九哥哥從外地回來。
春節臨近,車票難買是一個,崔建雲想多掙幾天錢是另一個。願意多幹的,工資會比平時高,也更累一些,可為了錢,為了照顧好弟弟,他也願意吃苦。
有這麼個好哥哥,崔建風除了慶幸,還有很大的壓力,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喜歡玩樂。哥哥辛苦供養他,他一分錢都不願浪費在這上,那樣總會有一種罪惡感。玩樂等於罪惡,這大概是“崔建風”們長期以來形成的偏見。放假前洛昊天邀請他出去玩的時候,他連連搖頭就是因為這個。
終於,崔建雲要回來了,崔建風很想去火車站接他,可跑一趟車站走過去不現實,因為有一段很長的鄉間土路要走,不搭公交的話那說不準哥哥就已經回了家了!搭公交又要浪費錢了。可又一想,不就是兩塊錢嗎?擠一擠就回來了。崔建風真的差這一兩塊錢嗎?其實不差,哥哥每個月打給他的生活費算是個中等人家的水平了,隻是崔建風不舍得吃穿,總是要攢著,按他的理解,或許就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大早上,崔建風趕上了第一輛公交車,天還是黑的,沒有早上七八點時冷,車上人也不多,他們起這麼早是要去幹嘛呢?或許也是去迎接親人,或許是去趕火車,或許,有太多或許,還是不猜的好。
崔建風隻知道哥哥正點是六點五十多,大概還要晚點,崔建風六點乘上公交,不愁接不到他。崔建風想著即將就要見到最親的人了,心裏一陣激動,霍霍跳得都有點疼了。他忽然記起那天電話裏他還生哥哥的氣,還要棄學工作,想想真是後悔。他不能辜負哥哥的期望。
早上的天變得很快,很快車到站了,窗外已經亮了,下了車,天啊,比早上出發的時候冷了不少!
崔建風縮著肩膀,一路小跑到了出站口裏。此時很多人都在這附近,有的不斷的張望,有的站在那跺腳嗬手,有的大聲的打著電話,“我在這接孩子呢!……”,有的兩三個人一起來的,說說笑笑打發時間。
崔建風跺了跺腳,原地小跑著打轉,一會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六點五十了。又過了一兩分鍾車站裏傳來車到站的聲音,車站又一次喧鬧起來。人流不斷往外湧出,崔建風仔細的搜尋著,等著哥哥的到來。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崔建風沒有事先告訴他呢!想想就激動了。
人見見少了,哥哥還沒有出來,崔建風突然想到,會不會這輛車不是哥哥那一班呢?不愛說話的他還是鼓起勇氣攔住一位出來的中年男子,“叔,這是哪個車次?”
“哦,你接人的是吧?這是k152。是你接人的車嗎?”
“哦哦,不是不是,我接的是k1160。”
叔叔說完就走了,崔建風本還要說一聲“謝謝”,可見他走遠了,也沒好意思喊出來。
崔建風大概能猜到,哥哥那班車是要晚點了,再等等。
過了大概10多分鍾,又過來一班車,湧出來的人群中,有個一特別顯眼,他提著兩個大大的包裹,高大威武,不是別人,正是崔建雲。崔建風連忙招手,迎著人流,快步走了過去。
崔建雲沒想到弟弟會來接他,激動得兩個包裹一甩,撂在了地上,一把摟過弟弟的肩膀,拍了拍,“辛苦了,老弟!走,咱去吃點東西!”
“要不咱回家吃吧?”
“回家?回家咱倆兄弟怎麼吃的自在,說的自在?”一把摟在崔建風肩膀上,一人一個包裹,走進了一個菜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