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位於高原極西,名青寧,青寧則位於大唐的極西,大唐國人對這個地方有兩種不同的說法,百姓平明謂之屋脊屏障,因為據說青寧高原更西側的陡峭崖壁阻止了各種野蠻部落的侵襲,而武人與上位者則說它是阻擋光明的枷鎖,他們之間在傳言的則是崖壁的那邊有幽暗叢林,號稱死亡之森,隻要穿過那處神秘的地方,就能找到傳說中更美好的神仙之府。事實上造成這兩種說法的緣由實在再明顯不過,國泰明安則人心浮躁,更遑論氣血旺盛的武者和心氣高傲的上位者,大唐一統,而下七諸侯國勢均力敵,已經不存在於有限的地域之內掠奪到更多的資源,武林大統之後也是如此,各家自有各家的所謂秘傳絕學,理論上都屬於白日飛升之下凡人所能達到的極致,那麼凡人之上呢?白日飛升之後呢?是撞破這世界上空的所謂虛無,還是跳出三界五行進入另一個不可說的位麵?人均有各自的一套說辭,然誰都無法篤定地宣之於眾,說自己的才是正確的,所以爬上青寧高原的極西屏障,穿越死亡之森的各種猜想與可能,終於成為他們控製不住的欲望和擺脫不了的命數。
似乎,真的不是我原來的世界了。
宋青河靠著矮幾斜躺在毛氈上,苦笑著喝了一口草原上最烈的烏金燒,仰望著天上明暗閃爍的群星,仿佛望著那個他生長崛起然後再墜落失去所有的世界,那裏有兄弟親友,有恩怨情仇,還有趙烈和他的黑虎幫。
人說心安處即吾鄉,輕巧,有家人有兄弟,有念想和寄托,自能心安。他宋青河傲然一世,在原來的世界中可以無牽掛無念想,哪怕一敗塗地的遠走他鄉,或可心安。畢竟爭過贏過輝煌過,可好歹能在入耳的角落聽聽他們的征戰和有關自己的傳說,等人老了心累了就一壺枯酒兩把花生在殘陽裏古樹下瘋言瘋語嘶吼幾句戲文。
濁酒苦茶入腹,驚覺相思不露。枯井邊,蒲柳下,唱罷了,不念前身何事,此處華發蒼顏得幾人同坐?且看幾時清醒幾時休去?魂,歸何處。
背井離鄉是苦處,不知鄉在何處是最苦處。宋青河可以不要繁華不戀權勢,但不能沒有念想老死天外天不知歸路。
尚無憂說這裏是大唐帝國,大唐有秦,韓,吳,楚,宋,夏,衛七諸侯國,他來的地方有離難崖,崖那邊是未知的幽暗叢林,她們要去的地方有大唐國都,國都再過去是一眼望不到邊遼闊東海,東海域廣,又分滄,洱,赤炎,帝極四海,簡單的說,大唐地域縱貫南北3600裏,橫跨東西2700裏,大是極大,卻像一個被左右包圍的囚牢,人走不出,鳥飛不離。於是世上凡人皆樂,凡人之上皆苦。
宋青河也覺苦,苦惱世界那麼大怎麼去看遍,苦惱人間滄桑幾十年再看不到半個熟絡的臉顏,苦惱你們爺爺的,吃好喝好,錦衣玉履穿好,高頭大馬坐好,揚州瘦馬騎好,吃飽了撐的苦惱?!
……
那個說要許他平安的女子叫尚無憂,是位名揚大唐七國的絕世舞姬。啞仆與他比劃時那從骨子裏毛孔力散發出來的驕傲和自豪,確實讓他期待徒增,尤其是之前被迎入眼前這座將軍大帳的時候,那將軍口裏喃喃不休,恨不能掃榻三百丈遠迎9萬裏的那副德行,真正讓人感慨。
秦仙一曲醉星辰,
吳憂一舞傾人城,
韓妃一言翻四海,
夏繡一眼媚眾生。
一曲琴翻轉日月星辰,一句詞唱響江河瀚海,一支舞令七國傾倒。一回眸讓眾生皆醉。這是何等風姿,何等美人。
而吳國尚無憂就在眼前,雙頰嫣紅,摸著鼻子捂著小嘴輕笑著道,
‘李將軍說久仰我舞姬花名,想一睹風姿,我不願,就喝了一大壺烏金燒,你想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