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恍惚中有道,模糊中有竅
秦失吊老子
在好朋友墓前,他隻哭了三聲,就悠然而出。此非絕情者,亦非忘情者,乃是多情人——對他人絕情,對自己多情。老子已死了,他還要好好活著。
坐 馳
——《莊子人間世》
本章講《莊子》寓言“象罔得珠”
凡事有誤差才能做成,因為事情本身在動。
象罔得珠
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離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詬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黃帝曰:“異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莊子天地》)
莊子說:
黃帝在赤水以北遊玩,登昆侖山時遺失了玄珠,派才智超群的智去尋找,但沒找到。
派善於明察的離朱去尋找也沒找到。
派善於聞聲辯言的喫詬去找,仍未找到。
於是派恍兮惚兮的象罔去尋找,象罔卻把玄珠找回來了。
黃帝說:“奇怪啊,隻有象罔才能夠找回玄珠嗎?”
恍惚中有道
莊子說“象罔得珠”,是具有排他性的。
有的事情要在恍惚狀態下完成。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恍惚的、移動的、幻滅的、不確定的、混沌的,我們如果也是恍惚的、移動的、幻 滅的、不確的、混沌的,那麼就與世界對應,事情就成了。你不對應,就不能到位,永不能成。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在此我也不妨說破。——凡事要有誤差,才能做成。因為事情本身在動,你設計得再完美也會變。越完美離設想的距離越大。你預先留出誤差,反而一做就成,並且吻合初衷。
心 齋
若一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莊子人間世》
玄珠偶得
恍兮惚兮的象罔偏得到了寶珠,偶得的背後是必然。凡事太認真,就會失真。你一邊恍惚,一邊認真,就能到手。
本章講《莊子》寓言“庖丁解牛”
隻要是有形的東西,就可以把握。
庖丁解牛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後,未嚐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技經肯綮之未嚐微礙,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誌,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莊子養生主》)
莊子說:
庖丁替文惠君宰牛,手掌觸及的,肩膀倚靠的,足尖踩到的,膝蓋抵住的,都發出音樂,他進刀割解牛肉的“嘩啦”之聲也沒有不合於音節的,而且還符合桑林舞曲的節奏,也合於經首樂章的韻律。
文惠君讚歎庖丁高妙的技術,並問:“你的技術怎能達到這般地步?”
庖丁說:“我開始宰牛時,把它看作一條整牛,幾年後便不見整體的牛,隻領會它的生理結構,心領神會之後便遊刃有餘,牛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已解體了。”
莊子這個經典故事意在說明:人先必解剖自己,才能解剖萬物去做事。因為萬事萬物原理相同。
庖丁解牛的關鍵不在於牛,而在於了解自己。
目無全牛
庖丁如此神妙,天下的牛有難了。
“目無全牛”乃是高手通用境界,達到這一境界,你就可以將對象瓦解、擊潰,占有他,吞掉他。
俗話說的“目中無人”即源自“目無全牛”,指你眼界奇大,不再把人當“人”看。我大他小,我大大大,他小小小。我偉大偉大,他渺小渺小。我再大再大,他再小再小。這樣我一路大下去,成了宇宙。他一路小下去,成了螞蟻。當你浩瀚如宇宙,會在意一隻螞蟻嗎?
你已逼近造化本身,還會摸不清生命的樣子嗎?
這不是自大,而是真實的境界。
以無形破有形
牛雖大,並非無形。
俗話說“老虎吃天,無處下口”。天當然不好吃,因為它無形無狀,讓人摸不著頭腦,沒法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