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遙一直追問內心最深處所潛藏,雖然她一直努力讓自己更透明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良心”這個詞能對得起的人多不多?多少人懷揣良心?每個人對良心的標杆又有多高?
“吃飯了,吃飯了,”孫奶奶每天從樓底端飯到四樓來,天正是熱的時候,她的臉上全是汗水,小舟長得很像奶奶,都有些呆呆的樣子。
生活說到底一個字“苦”。老兩口,大把年紀,住在門口兩兒窄小陰暗房間,兒子離婚之後,都靠他們含辛茹苦養大孫子,孫爺爺身體虛弱有病,每天她進到大門一眼看到老兩口坐在大門跟前和鄰居聊天。
一把破舊的老藤椅,輕搖手裏的扇子,爺爺滿頭花白銀發,牙齒幾無,麵色古銅偏黑,神情凝重,話語很少,總有一種難以言明卻清晰可感的悲涼。
進進出出,手裏端鍋或者捧杯,邁步子有點像鴨子走,不很美觀,黝黑麵孔,嘴唇肥厚,寸把長的頭發,孫奶奶和小孫子類似的憨傻笑容。
人堆兒裏,他們看上去最衰老貧病。
還沒見過孫爸爸,除了個一家之主的爺爺,眼前的一老一少,沈星遙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
今天又是麵,家鄉的麵-手擀,話說該最地道,然則偏偏更喜歡吃南方人的機麵,你說別不別?更搞笑的還有呢,照理兒,北方是正宗麵食之鄉吧,沈星遙還就吃著這南方的饅頭、麵條勝過家鄉了。
您還別急,後麵還有一句呢,話又說過來,這南國稻香還就是不及那北方大米吃得爽口。都顛倒過來了,怪哉!細想想,又有點科學依據,南方水稻一年兩三季,地力不濟了吧,趕不上北方一年一產,慢工出細活。又或者,大概長年專力產,習慣成了一種惰性吧,有點像我們人得過且過的意味。
“我來端,您就遞給我吧,”沈星遙伸手要端孫奶奶手上的飯托盤過來。
“燙尼,我來吧。”孫奶奶的眼睛讓人想到魯迅《祝福》裏祥林嫂的眼睛,她的胳膊肘靠著小舟。
“沒事的,我在家都能做這些,您擠在那兒不方便。”
“麻煩老師了啊,”孫奶奶笑起來,牙齒大,給人感覺很笨,像劉姥姥。
小舟慣來頭不抬,不太搭理奶奶,沈星遙看她老人家的身影走出這間屋子,五六聲腳步響過,一聲關門聲,就剩了師生兩個人。
“老師,你喜歡吃麵嗎?”小舟黑黑的兩個眼睛什麼也不看,定定的,臉上浮泛著傻笑。
“嗯,你們家這個麵好吃的,你奶奶手藝好呢,是吧?”
“當然了,老師你要不要喝這個湯?”
“喝吧,這個湯味道挺好的,”
“嗯,嘿嘿,那是我老爸拿回來的螃蟹油,當然好喝了。”
“是嗎?還有螃蟹油呀,老師還不知道。”
“嘿嘿,老師你原來沒有吃過螃蟹油啊?”
“嗯,老師不是你們這裏的人啊,”
“哦,是呀。”
“小舟,快點吃,你看老師又快要吃完了,你要快點啊,不然過會兒又要加作業了。”
“啊,不,我吃,我吃,我就快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