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憂,你可以嗎?”如姐問她,“會不會很緊張?”
“還好吧。反正葉臨又不是青麵獠牙,雖然聽說人不好相處,不過我們又不涉及隱私。”以憂倒是很輕鬆。
如姐看著這個穿著T恤,素淨而帶著樂天的女子,一瞬間覺得她應該是校園裏不染塵埃的那種生物,而不是在社會上跌打滾爬了幾年的人了。沒有遇到過挫折嗎?她不好問出來,畢竟人和人個性經曆不同。但是看著她明淨清澈的眼神,就會很有親近感,而她本人不自覺又會帶著些微疏離的味道,這種矛盾的氣質集合在一個人身上,真是很意外。
“那好,丁嵐和你一起去,她比你經驗多,你如果遇到問題了由她來處理。”如姐關切道。
她點點頭:“謝謝如姐。”
葉臨是她們雜誌社的專欄插畫家,人不過32,在業界已經小有名氣,但是為人倨傲不易接近,也從來沒有為別的雜誌社畫過插畫。他會成為她們雜誌社的插畫家,也不過因為他姐姐和雜誌社主編關係很好而已。
這次專訪本來是派了楚天若去的,但是她家裏出了點事,雜誌社裏基本每個人各司其職,所以能差遣的就是她們這些助理(實質的打雜人員)了。
“葉先生你好。”她伸出手,對方傲慢地掃她一眼,漂亮得宛若女子一般的臉上沒有一點歡迎的神色,連基本的禮貌也沒有,轉身就落座,雙手優雅地交握著,也不說話,眼神有些不屑地打量著她。
旁邊的丁嵐替她開口:“葉先生我們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采訪我的人是她而不是你,你說話做什麼?”
聲音微喑,不悅的味道流瀉在空氣裏。
丁嵐噤聲,身子一顫,不說話了。
以憂抿抿唇,緩緩綻開一個客套的微笑,平靜得沒有一點情緒波瀾:“那麼葉先生,可以開始了吧?”
他纖細的手一攤,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請問葉先生,你創作的初衷是什麼?”以憂問著雜誌社設定好的問題。
他長睫一斂:“這就是你們雜誌社的水準?問這種垃圾問題?”口氣好笑而輕蔑。
以憂猛地一顫,覺得這比侮辱了自己更加難以忍受。為了這個難搞的插畫家,大家辛苦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敲定了安全的問題,他竟然還這麼說!
以憂霍地起身,轉頭對丁嵐說:“嵐姐,我們走。”
丁嵐大驚失色:“以憂你不要衝動,好商量好商量。”一邊跟葉臨賠不是。可是那個男人,隻是冷冷的睨著丁嵐,一點不肯妥協。
以憂這輩子何曾見到過這種囂張的人?刹那間想起杜康。杜小九童鞋當年是多麼禮貌的一娃啊,人家雖然自戀但是從來不會人品有問題。比起來這個畫家簡直讓人惡心了。
“別忘了你的專欄,就在你口中瞧不起的雜誌社裏登載,想來你這種沒素質的插畫家,恐怕也是找不到別家願意收留的吧?”她忍不住口氣就尖銳起來,瞪視著這個因為她的話而表情陰鬱起來的男人。
丁嵐嚇都給以憂嚇死了,趕忙又開始道歉。葉臨這時突然開口:“你走,她留下。”
丁嵐一怔,看向以憂,以憂莫名其妙:“我沒有留下的理由。”然後收拾東西打算和丁嵐一起走。
葉臨眉心一凝:“如果我接受你的采訪呢。”
“那對我來說沒有意義。被嫌棄為垃圾的問題,還有什麼問出來的必要?”她自嘲。
葉臨沉聲道:“所以,我要你,離開你設定的劇本,如果你問的第一個問題得到我的認可,我自然會配合。”
他算什麼東西?!以憂不忿,不過丁嵐跟她耳語:“以憂,忍吧。大局為重。”
她一頓,意識到自己鬧僵了不過是在逞一時之快,少年意氣早就不能用了。於是點點頭。丁嵐看了看他們,然後離開了,剩下了以憂和葉臨,麵對麵。以憂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的畫,依照的是德加的,並不是外界評的莫奈吧?”
他愣住了,偏開頭去,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看她:“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德加不僅是印象派的,更是現實主義的,所以他的畫風會更細膩。你的畫用色基調都接近於莫奈,但是細節上處理細致入微,我個人覺得是這樣的。”她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對畫,有研究嗎?”他的聲音沒有了先前的尖刻,反而有些難以言喻的異樣。
她誠實地搖頭:“是因為要采訪你,所以事先做了很多功課。我個人對畫完全沒有興趣。”
“你不知道這樣說很失禮嗎?”他詰問,口氣裏卻不生氣。
她嘴角微微抽搐了:“要說失禮,你剛才那麼說我們雜誌社才叫失禮吧。好歹都是你專欄的雜誌社,你居然還能這麼說出口?”
他挑眉,修長的手指敲擊著自己的手臂:“你似乎很愛說教?”
“那與你無關。”她很快反駁。
兩人一時僵持,直到他開口:“怎麼,你不再問下去了嗎?”
她抿唇,不死心地拿著雜誌社準備的問題:“既然第一個問題過了,那麼剩下的用這個也沒關係吧。”
“你真是……她們有你這樣的員工應該感到慶幸。”他揚起下顎,懶洋洋地說。
她輕哼一聲,然後一板一眼地問了下去。總算結束了采訪。她正準備走人,冷不防聽見他問:“你結婚了?”
顯然是看見了她手上的婚戒。她看他一眼:“是的。”
他沒有說什麼,目送她離開。
“以憂你太牛了。那麼可怕又頑固難搞的男人都被你搞定了。”丁嵐拍拍她的肩,“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以憂一本正經:“基本上我這個人這麼些年來,除了感情運勢外,其他運勢都不錯。”她的話引來眾人圍觀抗議:“你不是說你老公對你很好?”
她眯眼笑了。他們算是……後知後覺吧?心裏滿溢了甜甜的味道。
“以憂……”羅琪跑過來,帶著激動的口吻,“那個,那個葉臨來找你了!”
哈?她茫然。旁邊同事們麵麵相覷了。
她走出去,看見身形頎長的他,倚靠在外麵的廊柱上,看見她,精致而冷漠的臉上有了一絲溫度:“何以憂?”
“有事嗎?”她客氣地問。
他眼裏帶上了不悅:“沒事不能來找你嗎?”
她覺得他好奇怪:“沒事你來找我幹什麼?”
他無視兩人之間的溝通困難,徑直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何以憂,你是我看上的人,我想要找你有什麼問題麼?”
她差點噴血,然後發現不知何時被圍觀了,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這個不正常的變態!有這麼見一麵還知道她結婚了的就跑過來糾纏的人麼。
“我結婚了。我很愛我先生。”她還是先禮後兵吧。
他的思維貌似真的和正常人不大一樣:“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看上的人是你。”
她真的不想和這種人在大庭廣眾下討論這個問題。於是她扭頭就走,然後他上前幾步拉住她的胳膊:“何以憂,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還真就這態度!”先禮了,她不介意後兵。
“我從來沒有這樣主動追求一個女人。”他傲慢地說。好像她被看上是她的榮幸。
遺憾了,她隻覺得不可理喻。
“放手。”她甩開他的手,然後冷睨他一眼,快步離開。
結果下班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遇到了等待著的他。
基本在以憂的認知裏,搞藝術的都不大正常。缺乏社會交往和溝通能力,人又極其清高冷傲。大概她不小心遇上了JP吧。殘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