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年輕人微微一笑,衝著江楚寒點了點頭,心中早已完全沒有了一絲的懼意,低頭隻是想了一想,然後張口便道:“其二,小人建議江大人,對參加考政的各位官員,情節嚴重的,則按章辦事,情節較輕的,則還請江大人放其一馬。江南雖是煙花之地,繁榮昌盛更盛我大明其他地方的數十倍,然而,就在這片土地之上,卻萬萬不能一日無官,否則,各種雜事小事,各種大事急事,又還能有誰去處理呢?”
“另外,對於江南四品以上官員,小人還懇請江大人能不動,則先暫時不動。四品或四品以上官員,已是權掌一方土地了,若真是大規模拉人下馬,則勢必在朝堂上激起一片喧嘩。江大人,您也不想做一名真正的孤臣吧?”
那年輕人淡淡地微笑著,顯然胸有成竹,思慮之深已是詳熟無比,顯然也已經過一番周密的精心思考。聽到這裏,江楚寒也不由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有錯,眼前這位年輕人說的,一點兒也沒有錯!!
江楚寒忽然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所之思慮者,果然不甚詳熟啊。反而還被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一語道破了天機!
誰想也不想做一名真正的孤臣。江南官吏政績考核這件事,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平白無故得罪人的差事,這一點,江楚寒心裏也是非常清楚的。
更何況,江楚寒所依仗的那片勢力乃是大明朝的錦衣衛,而非東廠一黨。無論是駱養性,亦或是皇上,向自己下達的唯一指示,無非都是“掃平一切障礙”這六個大字的指導思想。而同樣的是,此次江南官吏考核,也本就是皇上要為錦衣衛在江南樹立威信,而所做出的一步棋局。
這一點,早已是整個朝堂人人皆知的秘密了,就連江楚寒這麼個初入官場的菜鳥都無比的清楚,更何況那些老的早已成精的京畿要員呢?
做官究竟是為了什麼?可能無數個人會有無數個答案,然而在江楚寒的心裏,卻隻是為了那數年後即將發生的一件大事:改變曆史的走向,撥亂反正,引導整個時政走上正軌。
為了這個目標,即便是為了自己,也絕不能做一名孤臣。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罷官歸鄉罷了。為了自己,也為了這片大明江山,江楚寒心裏忽然有些悲哀,倘若真的把人得罪光了,將來又有誰會與自己一起奮力地改變這個時代的走向了呢?
“非不能動,實應徐圖緩進,況且,急也不急於這一時,江大人,請您三思!”說到這裏,那年輕人頓了頓,滿臉的微笑,淡淡地看著正一臉沉思中的江楚寒。
那年輕人的一番話語落在江楚寒耳中,聽的竟然是越聽越心驚。好厲害的一位年輕人,單憑這一股統籌全局的眼力就已非常人所能比擬了!
“陝西、河南的匪患越剿越多,如處理不好,有可能成為淹沒大明的一股洪流;後金皇太極兵強馬壯,遲早會叩關南略,憑現在朝庭的軍兵能抵擋得住他們的鐵騎?等到朝庭被闖匪淹沒、兩敗俱傷後,後金就會正式入主中原。”
江楚寒來自於後世,當然知道這段話就是真實的曆史,可這年輕人年紀輕輕眼光便如此老辣、心思如此慎密,能將天下大勢看得如此清楚,將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就憑著這一點,也足以讓江楚寒不得不讚歎了。
一時之間,江楚寒心中頓時生起了一股愛才之心,滿臉微笑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現在哪裏任官?”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急忙俯首道:“小人姓顧名炎武,字寧人,現任應天府學正一職。”
學正,也就是今天的大學教授之類的職務,不能算什麼官,隻能算個後世的公務員,隻是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名字忽地落入江楚寒的耳中,江楚寒全身的血脈頓時潰張起來!
“噗!”一口茶水猛地從江楚寒的口中吐了出來!
顧炎武,眼前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竟然就是顧炎武!就是那個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官多則亂,將多則亂”的明末清初三大儒之一的顧炎武!
見江楚寒的臉上神色瞬間變幻了幾次,顧炎武顯然有些又驚又懼,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裏,低著頭悶不吭聲,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江楚寒按下心中喜悅,淡淡地望著顧炎武說道。
顧炎武臉上頓時激起了一片紅雲,一臉驚疑不定地看著江楚寒,結結巴巴地道:“適才在外麵,見江大人做事雷厲風行,小人也是好生佩服,隻是......隻是不想我大明,失去了一位真正為民做主的好官。”
江楚寒臉上淡淡的,表情平靜的就仿佛從未生起過一絲的波瀾,落在顧炎武眼中,卻如同如臨大敵一般,生怕自己說錯了話似得,急忙道:“小人一時心急,故而衝入大堂,還望江大人繞恕了小人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