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章 沒有婚禮(1 / 2)

第二天清晨,靳雨是被內線電話聲驚醒的。坐起身的時候,有些頭暈目眩,全身酸痛,沒有力氣。房間內隻有她一人,下意識摸了摸額頭,舉目四顧,身旁沒有榮兆初睡過的痕跡,但跟她並排擺設的枕頭上卻放著一張紙,字跡蒼勁有力,隻有短短幾個字:“方雨恩已經來過了,他已經回海城,你安安心心在家裏休息,醒來給我打電話,中午回來陪你和小牧一起用午餐。”她早些時候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榮兆初是誰,如果刻意的去阻攔一個人,恐怕無論如何這個人都不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吧。但方雨恩並不是普通人,她不相信他會輕易放棄。鈴聲還在繼續,靳雨無力的放下手,伸手去接電話。“抱歉,夫人,打擾您休息了。”電話裏,張嫂聲音略顯歉疚。“有事?”出口方才驚覺嗓子幹得難受。“文先生來訪,要見您……”張嫂有些為難,欲言又止。聽到“文先生”三個字,靳雨覺得有些意外。這位強勢的長輩,在榮兆初心中是父親一般的存在,時刻端坐高位,威嚴的注視一切,僅僅是那份滄桑,就不得不令人心思懼怕。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是他對靳雨還算還算溫和,不過畢竟是從高位上退下來的權勢男人,縱使溫和,但總有那麼一絲淩厲浮現在眼底。後來,文崢嶸回國,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就算這位長輩不討厭她,恐怕也再難喜歡她,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從三年前開始,都隻是不相幹的人罷了。這位長輩靜靜的坐在客廳,傭人們早已經遠遠的躲開,畢竟,沒有人願意麵對一個讓自己壓力山大的人吧。“少夫人,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少爺,他讓你在房間裏休息,不用出去,等他回來處理。”張嫂攔住正在下樓的靳雨。“沒關係,你去忙吧。”既然點名要見她,如果這個時候退卻,豈不是目無尊長了。“有事您叫我,我隨時過來。”“好。”靳雨在一旁的沙發上坐定,靜靜的等對方開口。“崢嶸懷孕了,孩子是兆初的。我聽說之前你兩次流產,醫生說你已經沒有懷孕的可能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她環抱著自己的身體,身體在發抖,但她的嘴角卻在笑,聲音很輕,帶著平靜下的詭異:“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莫不是文家的人都喜歡戳人傷疤?”這一刻,她後悔了,她何必坐在這裏,讓對方這麼作賤自己。“那你準備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個孩子出生後變成一個私生子吧?”這位文叔叔見她不見好就收,眉眼間隱有怒氣滋生。她就那麼抬眸,平靜無波的盯著文中強,“我早就已經簽字離婚,就算要談,您也應該去找榮大少爺,不是嗎?莫不是文叔叔看我是弱女子,好欺負,專挑軟柿子下手?”既然對方如此的盛氣淩人,她有何必顧及顏麵,若論毒舌,她過去隻是不屑,現在既然無所顧忌,自然也可以口無遮攔。文中強聽了,似是鬆了一口氣,好像文中強一開始談話的初衷就在等她說出這句話,如今等到了,所以心安了。但文中強為了保險起見,又試探的問了一句:“真的要離婚?你想好了嗎?”她扯了扯唇角,“榮家不可無後,榮大少爺自然需要一隻會下蛋的母雞。”這樣的比喻是極其不雅的,甚至透著粗俗之氣,母雞是誰不言而喻,就算是文中強也忍不住皺了眉,臉色不太好,但可能是想到離婚在望,自己的女兒懷孕,靳雨難免會妒火中燒,言辭犀利倒也可以理解的。文中強開始有閑情雅致喝茶了:“兆初對你心懷愧疚,這婚怕是不好離。如果他不離,你該怎麼辦?”“我已經簽字了。”“這是一份新的離婚協議書,我希望你在上麵簽字,餘下的事情我會處理。”文中強從皮包裏取出一份文件來。《離婚協議書》五個字,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她的麵前,險些刺花了她的眼睛。所以,這算不算二次被逼離婚?於是,她再次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簽完之後,把協議書推到了文中強麵前。達到目的之後,文中強起身離開。小牧上去陪爺爺了,她無所事事,站在門口望著天空。看到榮兆初急衝衝朝她奔跑,她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文叔叔呢?”榮兆初看了一眼客廳,發現沒有人。“走了。”靳雨轉身,不打算和他繼續聊下去。“他說了什麼?”“你覺得他應該說什麼。”“不管他說了什麼,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你隻要乖乖的在家裏好好休息,等著我們的婚禮,就好了。”看著靳雨不以為意的樣子,榮兆初越發焦慮。“不會有婚禮。中午吃完飯,我和小牧就會離開。”靳雨心裏暗自發笑,都到了現在了,這個男人怎麼還是看不清楚呢。說完,不再理會榮兆初。……午後首都的天,在綿綿細雨中驚雷乍現,瞬間劃破長空,照在靳雨臉頰之上,一半柔和,一半隱晦。回到和母親生活過的家,靳雨靜靜地站在客廳,仰臉看著牆壁上母親的遺像。她的房間,她的花草,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一切如初,仿佛她是昨天才離開。那些過往記憶原以為早已被她泯滅在時光長河裏,但如今憶起,竟發現依然鮮明如初槎。她考上夢寐以求的大學,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母親給了她一個深刻的擁抱:“小雨,我的好女兒,媽媽以你為傲。”那天她和榮兆初領完證,母親顯得很失落,幽怨的看著她,一遍遍的搖頭歎息:“女大不中留,你才多大,這麼早就結婚,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往事一幕幕在心底閃現……麵對這樣的場景,三年來極力壓抑的痛苦和絕望,在這一刻悉數迸發而出。她不想繼續隱忍了,盡情的發泄,肆無忌憚,淋漓盡致。榮兆初站在她身後,他知道她在哭。這一次,沒有阻止,沒有勸慰。在她無聲的哭泣中,榮兆初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能哭,固然很好。她在他麵前願意落淚,願意將她的脆弱和不堪暴露在天地之間,這讓他覺得很踏實。晚上,她最終沒有再回榮家,張嫂把小牧送了過來,榮兆初放心不下,也留了下來。她睡著了,靜靜的躺在母親的床上,鬢旁被淚水打濕的頭發全都黏貼在蒼白的臉上,呼吸淺淡,恍若經年靜止,不起絲毫波瀾。她睡得很沉,小牧和張嫂在她的房間裏,也進入了深度睡眠。榮兆初借著窗外透過來的微弱燈光,癡癡的看著她的臉。一聲雷響,驚醒了她,她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眸光寒冷。榮兆初溫溫的看著她:“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話語莫名其妙,從她嘴裏冷冷的溢出來,近乎咬牙切齒。“我愛你。”聲音涼薄,但他嘴角卻揚起一抹極其細微的笑容,仿佛一切早已在心中塵埃落定。她聽了,目光深幽的看著他,意味不明。榮兆初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言的安撫中,靳雨噴薄的情緒終於收攏平息。“……回不去了。”鬆開他的衣領,她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我會幫你找回失去的快樂。”沉默,有時候也是難得,隻要她在身邊就好。到了後半夜,靳雨開始發燒,迷迷糊糊的開始說胡話。靳雨神智迷迷糊糊間,感覺到似是被榮兆初抱到車上,過了一會兒,有被抱出車外。從車裏出來,冷空氣瞬間撲麵而來,靳雨有些瑟瑟發抖。榮兆初將她抱得更緊一些,於是靳雨鼻間都是榮兆初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小雨,先別睡,讓鳳堂給你檢查一下。”耳邊響起榮兆初的聲音,他在她耳邊輕哄著,靳雨聞言,睜開雙眸,然後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他。那麼近的距離,近到足以看到他發鬢旁淺淺的發根。他在走路,步伐沉穩,抱著她的手臂很有力,那樣的力道,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讓她從他臂彎間掉下去。“鳳堂來了嗎?”榮兆初問迎上來的蕭瀟。“還在路上,快到了。”蕭瀟皺了眉,白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生病了呢?“媽媽——”迷迷糊糊的小牧在張嫂懷裏醒來,看著靳雨蒼白的臉色,小臉上盡是擔心。“我媽媽怎麼了?”“別擔心,隻是發燒而已。”說這話的男人,眉頭卻皺了起來。榮兆初步伐疾快,小牧也不說話,掙脫了張嫂的懷抱,小跑著跟在榮兆初身後。她大概燒糊塗了,所以連榮兆初什麼時候將她放到床上都不知道,昏昏沉沉中,耳邊先後響起兩道“小雨”聲,她才勉強睜開雙眸。迷蒙的光開始一點點凝聚,最後化成一片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