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四不停地給啞巴劉打著手勢,說那“黑獅子”——就是在咱塢鎮梆子戲班子裏老扮演包拯的馬常路,也自告奮勇,想跟著你一起打鬼子呢!
對王小四提到的外號叫“黑獅子”的馬常路,啞巴劉印象深刻。
啞巴劉知道,“黑獅子”馬常路長得黑,問有多黑,鎮人都說,人家常路那臉膛啊,都能比上灶火門、掏灰耙、打鐵的脖子……都能比上黑鍋底唻!
所以,馬常路作為塢鎮梆子戲班子裏的成員,扮演起《鍘美案》裏的黑臉包公來,臉膛基本用不著化妝。
馬常路長得五大三粗,力大無窮。每當鎮中有青壯勞力互不服輸著比賽舉碌碡,馬常路就大搖大擺走過來,然後,就技壓群雄,無一敢比。
旁人看著他把個大碌碡輕鬆地托起,舉向半空,再推出老遠……然後,“噗通”一聲,沉實地落地,把地上都砸出了深坑,就都眨著難以置信的眼睛,愣怔許久,才拍疼了驚奇的巴掌。
於是,就有那比馬常路年歲大、且對馬常路喜愛有加的老者,由衷地讚歎,道:“常路這個婊子生的,行,這小子行,這家夥行!”
“黑獅子”馬常路的父親,外號叫“老牲口”,實名叫馬高塔。那馬高塔酷愛牲口,是塢鎮出了名的。他對牲口頗有研究,也大有造詣,要麼,咋就獲得了“老牲口”的外號呢!
提起“老牲口”馬高塔對牲口的酷愛、研究和造詣,還得從早年說起。
那是一年的一天黃昏,有位內蒙古呼倫貝爾大草原的牧人,浪跡來了塢鎮。
牧人騎一匹青鬃大馬,滿臉落腮胡子。牧人身材頎偉,體壯若牛。牧人自稱叫紮依爾。
這紮依爾性情豪爽,自稱酒量過人。當時,尚還健在的啞巴劉的爺爺,不但武功高強,且熱情好客,廣交八方朋友。
啞巴劉的爺爺在鎮口一遇見下馬找他問路的紮依爾,就覺三生有幸,真就千裏有緣來相會——到底遇見了脾性相投的遠方知己。於是,沒敘多話,就口約手拽,連簇帶擁,硬把本素昧平生的遠方客人紮依爾,推進了劉囤酒坊。
很快,啞巴劉的爺爺就跟紮依爾推杯問盞,談笑風生。啞巴劉的爺爺邊說為遠方來的客人接風洗塵,邊盛情款待,盡表地主之意。
席間,二人雖是萍水相逢,但卻無拘無束,話語投機,直喝得痛快淋漓。到了此時,啞巴劉的爺爺還嫌酒盅小了,就叫劉囤給換成茶碗。喝著,仍覺不行,不夠慷慨,不夠大方,還不夠勁兒!就又叫劉囤把茶碗撤了,幹脆換上兩個飯碗……
塢鎮人大都知道,劉囤酒坊的燒酒,采用祖傳秘方燒製,加之取用塢鎮盛產的上好糧食做釀料,生成的燒酒真就味道純正,存香持久,口感甚好。尤其,因為來了貴客,啞巴劉的爺爺一再催促劉囤把存藏多年的陳年老釀搬出來,這就使啞巴劉的爺爺跟紮依爾所喝燒酒,非同尋常,好上加好。
好酒量,好情緒,加上好氣氛,就促使紮依爾酒興大發,喝得盡興激動。直到臉膛通紅,滿口直誇,道:“好酒,好酒,實在好酒哇!”
“人說我大草原人好,酒好,可我紮依爾,喝過了你們塢鎮燒酒,才知道,才服了!今生今世,我是初次喝到此等的好酒噢!”紮依爾有些醉意朦朧著道:“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我說,真是酒外有酒,酒外更有好酒哇!”
眼看到了酒足飯飽,紮依爾一臉的豪情仗義,非得從長袍內掏銀子付帳。啞巴劉的爺爺看了,連忙擺手阻止,勸道:“哎——哎,哎,遠嘍,見外嘍!朋友,你這可就見外嘍!”啞巴劉的爺爺說:“這天底下,哪還有叫客人付帳之理?要付帳,朋友你是小瞧塢鎮,小瞧你朋友我嘍!”
紮依爾聽過,滿心感動著沒再掏錢。卻不停邀請起啞巴劉的爺爺,說:“朋友,我的好朋友,請相信我,請相信我草原人的真誠,將來,日後,一有機會,朋友無論如何得到我美麗的呼倫貝爾大草原走走,看看,到我大草原做客,一定得去做客!”
紮依爾激情滿懷道:“我大草原人的心,就像美麗的大草原一樣寬廣,就像美麗的大草原上的太陽一樣熾熱,就像美麗的大草原上的天空一樣明朗!”
紮依爾說:“我有幸品嚐過了朋友塢鎮的好酒。到那時,朋友也去我們的蒙古包,親口喝一喝我大草原的奶茶,吃一吃大草原的手抓羊肉……那感受……美妙極嘍,可真是美妙極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