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也睜開眼看著他,這麼認真,那她也不能隨性,嫣然一笑,乖巧地說:“君意即我意。”
嬴墨昭在榻上坐下,拉著她的手,估計是被調戲太多了,阿離都沒反應過來。嬴墨昭心疼地說:“離憂,你都不覺得悲傷嗎?”
阿離看著嬴墨昭,就有點不自然,為什麼突然這麼認真?嬴墨昭卻繼續說:“丫頭,有時候,我都在想,你把悲傷放在了哪裏?”
阿離心一酸,卻淡然地說:“我把悲傷都放在了心裏,那是我愛一個人的證據。墨昭,你能看見我內心的悲傷,是因為你的心裏也有一段悲傷。”
嬴墨昭在榻上躺下,阿離自覺地往邊上挪了挪,嬴墨昭卻伸手輕輕地將她的頭一抬,放在了另一隻手的臂彎裏。
嬴墨昭抱著她,徐徐道:“她是個少使,身份很低微,出身也不好,父王臨幸她隻是個意外,直到她快要臨盆,父王才好不容易想起來他是臨幸過這麼個人的。”
阿離靜靜地聽著,他說的想必是他的母妃,都隻以為他是華陽夫人的孩子,卻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母妃的孩子,隻是母妃雖說也對我很好,可對我管教的很嚴。六歲的時候,有篇文章背錯了一句,她打我掌心打出血來。我看著她,她看我的眼神,沒有任何心疼的樣子。我就問自己,為什麼我的母親會連一點點都不心疼我?”
隻是六歲的孩子,還什麼都不懂,不過是背錯一句而已,就罰這麼重。說來慚愧,想她六歲的時候不是在被窩裏睡懶覺,就是父王和哥哥每天找新鮮的玩意逗她開心。
“後來王後的孩子沒了,沒了嫡子,父王自然就選擇了他寵愛的母妃的兒子,我成了太子。太子的位置如坐針氈,但我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成為最優秀最讓父王滿意的孩子,不敢有一絲怠懈。因為偶爾會看見母妃看著我的冰冷的眼神,那讓我覺得很危險,我直覺如果我不能坐穩這個太子之位,隻怕活不長久。十歲的時候,身邊的宮女說露了嘴,我無意知道我不是母妃親生的。”
阿離就推測說:“華陽夫人無所出,雖然得寵,可是若無子嗣,怕自己一朝失寵,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所以讓你父王將你過繼給她。”
“不是,”嬴墨昭冷冷地說,“她剛生下我,甚至都沒有抱我一下,就主動找母妃。告訴母妃隻要能讓她成為美人,她就向父王自請身體不好不能養育孩子,把我給母妃撫養。”
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是阿離能想得到的,親情對她來說就意味著溫暖,意味著愛,意味著不離不棄!怪不得他說他羨慕她和哥哥。
嬴墨昭以手覆眼,沉靜地說:“她把我給了華陽夫人,換來了她的美人的身份。不過是個美人,每次宴席,我都看見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滿足,濃妝豔抹打扮的花枝招展。我一直告訴自己要成為最傑出的太子,我要讓她知道,放棄我是一個多麼錯誤的選擇!”
嬴墨昭停下來,半晌也沒有開口,許久才恨聲說:“可是她死了!那天她來找我,對著我說,你記住,你一定要聽你母妃的話!我問她,我不是你的兒子嗎?你為什麼不要我?她的巴掌狠狠地扇過來,我摸了摸嘴角,手上都是血。她說,你的母妃是高貴的華陽夫人,你要好好孝敬她。過了一個月我就聽說她病死了。”
可是阿離不相信那個女子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一個身份低微的嬪妾,在宮中活下去都不容易,她這麼做應該是怕她的兒子跟她一樣日夜膽戰心驚,怕她的兒子未成年先夭折。
也許她覺得唯有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隨心所欲。隻是她不明白,高處不勝寒,高處也有高處的苦不堪言。
阿離想起馮小姐,便問:“你是怎麼認識馮小姐的啊?”
“你猜呢?”
“是華陽夫人故意把她放在你身邊的吧,你覺得宮中冷漠,她就把馮小姐接進宮。小孩子沒心性,她一個小姑娘初到宮中,自然對你格外依賴,她真心實意待你,你自然也念著她的好,華陽夫人想利用外甥女來拴住你的心。”
說完阿離不自覺地往他那邊靠,三更半夜可真冷啊,嬴墨昭也將她抱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