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然”,夏淺櫻叫他,他轉身,她看著他,眼裏的悲切分明,她說:“下次你見到她的時候,記得告訴她,你愛她。”
夏淺櫻出其不意突然對蘇子然出手,對他施定身術,然後施展絕學幻化出虛無縹緲之境打開空間,將他送出去。雙手繼續結印,那手勢是要施展地裂訣。
這一刻蘇子然才明白,她是他的知音,他卻不是她的知音,連她愛他,他到這一刻才明白。他當她是知音,便當她也隻是把他當做知音。
那些人大呼:“不好!”然後集體同時對夏淺櫻出招,以阻止她繼續結印。
夏淺櫻卻全然不顧,生生各挨他們一掌,鮮血從她嘴角大口大口地噴湧而出,終於取得了結印的時間。地裂訣一出,那一招驚天動地,高入雲霄的翹天崖轟然倒塌,劇烈的山崩地裂將蘇子然與那些人遠遠隔開。
夏淺櫻將地裂絕的殺傷力的中心點就朝那黑衣男子擊打出去,他來不及逃,立時粉身碎骨,血肉四濺。所有傷害蘇子然的人,她都不能姑息,絕不能姑息!
而姒離憂,那是蘇子然自己傷自己,她無能為力,其餘的傷害他的人,都必須付出最昂貴的代價。
地裂絕傷人十分,自傷五分,分三層,夏淺櫻施展了最高層的地裂山崩,本已受了重傷,必死無疑。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蘇子然看見她笑著望著他,從空中翩然落下去。夏淺櫻將蘇子然送去櫻花林,在櫻花林設下櫻絨結界,那樣太虛境的人就無法找到他,她雙手結印散盡最後的靈力封閉空間。
他看著她在空中笑著往下墜,她就這樣死在了他麵前。
他想起她喜歡的那首詞:風絲一寸柔腸,曾在歌邊惹恨,燭底縈香。芳機瑞錦,如何未識鴛鴦。人扶牆,月依牆,是當初,誰敢疏狂!把閑言語,花房夜久,各自思量。
蘇子然在漫天櫻花飛舞的空中往下墜,他看著周身飛落的櫻花,他也問:淺櫻,如何未識鴛鴦?
他重重地砸在地上,暈了過去,然後一滴淚從他眼角落下來,砸在櫻花瓣上。
而那個原本有可能成為天衡山第一任女掌門的夏淺櫻,身死荒野無人收,任鳥啄任蟲咬任狼叼。
夏淺櫻用最後的靈力將蘇子然送到這一片樹林,幻化出櫻花,飄落在這片森林裏,她陪了他六百年,而他想了她六百年。
那一年,他踏著晨光出麵在她麵前,這一天,他愛的那個女子踏著她幻化的櫻花而來。夏淺櫻被他刻在三生石上,而姒離憂被他刻在心尖上。
蘇子然縱然神功絕世,卻落得那個愛他的女子為他死了,而他愛的那個女子他也救不了。而禦劍飛行飄然俊逸的他,雙腿殘廢,六百年來,一個人,在這櫻花林裏,寂靜度日。
他原本可以成為太虛鏡萬人敬仰的守護者,被世代傳頌,高山仰止,卻因為她,蘇子然三個字成為太虛鏡的禁忌。
無論是太虛鏡最被推崇的陰陽穀的穀主和天衡山掌門弟子竟然逆天想救兩個凡人,還是四門派合力截殺死傷慘重,都不是光彩的事,涉及的是陰陽穀與其他四方的恩仇糾葛。
陰陽穀穀主下落不明,夏淺櫻身死,四門派亦不能再深究,否則便是徹底與陰陽穀決裂。而陰陽穀,穀主欲逆天在先,四門派亦多人死傷,亦無法再追究。於是雙方都選擇了將這一段說不清的恩怨,以蘇子然帶著夏淺櫻離開陰陽穀作為終點。
阿離茫然地看著那些畫麵,不是這樣的!師兄與櫻師姐一向是神仙眷侶,他們才是一對,為什麼師兄喜歡的人是她?櫻師姐死了,師兄殘廢了,都是因為她?
阿離握在手中的玄機菱花鏡“咣當”一聲掉在地上,阿離刹那覺得天翻地覆,再也沒有辦法看下去。她抬頭,神思恍惚,隻覺得這必然是黃粱一夢才對。
師兄在她的眼裏,從來都是隻關心天下蒼生的人,他是雲州的守護者,大愛無疆,她以為他對她好隻是因為他對所有人都好,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師妹。
那時候,櫻師姐曾經跟她說,等一個人明白,是這樣無望的一件事。她心裏隻記掛著哥哥與蔚哥哥,從未曾想過櫻師姐說的話有什麼深層含義。
為什麼會是這樣?阿離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眼看就要倒下去,贏墨昭趕緊抱住她,兩個人順勢坐在地上。
阿離緊緊地抓著贏墨昭的衣服,悲切地問:“墨昭,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
她看著贏墨昭,他們對視,他看著她鎮靜冷淡,她隻能承認這一切真的都是發生了的。可她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就像無數次她從夢中醒來,如釋重負,輕輕地對自己說還好原來隻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