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涼如水(1 / 2)

大輝王朝昭明五十九年春,在位近五十九年的昭明帝突發暴病,終在西春園崩逝,因昭明帝未立遺囑,諸位皇子為奪嫡在京城之中掀起了驚濤巨浪,一時間京師百裏血雨腥風,人心惶惶!

離京城昀都西五百裏之外的遂州,雖離得遠,但遂州城外西直大營,駐有五萬西直大軍,京師昀都的動蕩,難免或多或少的波及至此,隻是相較於昀都而言,這裏自然平靜得多,而且惶然多是在州府高官貴胄這個層麵,至於平頭百姓,則左不過是多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遂州城外走馬山,因風景秀麗,山間更有數處溫泉眼子,曆來深得達官貴胄的青睞,於是走馬山下儼然便成了富貴地,偌大的山間林溪,別院林立,門禁縱橫交錯,往來皆為裝飾豪華的幔布馬車。

初春時節,夜涼如水。

時已至二更,遂州又地處北嶺,走馬山下林鬱重重,即便是七月酷暑,這裏也是清涼宜人,是以在時下時節,這裏就走不脫一個冷字!

宜兒端了滿滿的一盆待洗的衣物,腳下匆匆,好不容易姑娘剛剛睡下,她得逞這個時機快點將盆中的衣物洗了,姑娘夜裏驚夢,若是醒了,身邊沒有伺候的人怎麼得了?

宜兒今年不過剛剛十一歲,平日裏營養沒有跟上,身材有些嬌小,臉蛋還沒有長開,看上去一片稚愣,隻是細看之下,她的五官生得柔美,偏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不蒙一絲雜質,宛若一剪秋泓,格外有神!更因為眼睛的映襯,她那原本柔美的五官,竟出奇的透出一股子英氣,讓人看上去便有一種驚豔的錯覺!

她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隻是那棉衣破舊,早已被洗得褪了色,裏麵皆是死棉,硬邦邦的,哪裏暖和得了?

她腳下走得很快,心裏想的全是這幾日裏發生的窩心的事,滿心擔憂的是她家姑娘的病情,卻根本沒顧得上自個身上的寒意,乃至走到從走馬上上流下來的小溪畔前,發現那裏竟站著一個人的時候,不免嚇了一跳。

那人麵對著溪水,背向著她,隱約看去,應該是個少年,身上的衣料很是華貴,反正宜兒是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料子做成的,但想來必定不會廉價。

少年站得筆直,也不知道為什麼,宜兒一眼看過去,就感到了一種徹骨的落寞和悲傷。

這人看起來年紀不大,和這般痛徹心扉的悲傷融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違和,怎麼想怎麼怪異。

這裏是走馬山下,宜兒當然知道除了她們家在這裏有別院之外,還有很多高官貴族都於這裏有私產別院,在這裏遇上其他府裏的公子少爺本不奇怪,可是走馬山是避暑的聖地,如今才是初春,上這裏的貴人主子本就極少,何況眼下又是二更天了,這深更半夜的,哪家的公子哥會閑得無聊跑出來吹這涼兮兮的溪風呢?

宜兒尚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應對,就看見那少年忽然抬腿又向前跨了一步。

少年本就站在溪邊,此時再往前跨步,離溪岸幾乎平行,宜兒想起那股痛徹心扉的悲傷,再看少年似乎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心頭一動,便大聲喊道:“喂!”

她是時常到這裏來盥洗衣物,雖說隻是一條小溪,可水卻並不淺,那少年一抬腿,她就自然想到了尋短見,這才根本沒有多想,便大聲喝止。

少年顯然沒想到這會兒這裏竟然還有人來,不由得扭頭望了過來。

宜兒丟了手中的木盆,幾步上前,不由分說將那少年拉著連退了幾步,這才發覺似乎不妥,慌忙丟開手,道:“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穿得這麼好,家境定然不錯,有得吃有得穿,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看我,平日裏吃不飽穿不暖就算了,這冷的天,我還得逞這會子出來洗衣服,這也不算,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賞罰打殺都是主子一句話的事,可是即便這樣,我也得好好活著啊,你們這種公子少爺,就喜歡個傷春悲秋,可是你想過沒有,就是你再不如意,能不如意過我們這樣的奴仆婢女麼?我都想得通,你還有什麼想不開,要尋死覓活的呢?”

少年不由得苦笑,沒好氣的道:“敢情你是覺得爺要跳水尋短見?”

宜兒這會子才看清少年的樣貌,但見他濃眉大眼,臉龐線條卻如刀斧削過一般,棱角分明,他年歲果然不大,看上去頂多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隻是臉上卻似乎早已稚氣盡褪,給人一種剛毅早熟的感覺,他眼睛很大,炯炯有神,隻是一瞥之下,宜兒還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揮之不盡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