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銑被洪水衝下堤壩的時候就昏了過去,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人才從昏昏噩噩中醒了過來。
首先感知到的便是耳畔哄哄的洪水聲,接著就覺得冷,慢慢的,感覺腰間有一隻手一直托著他,他睜開眼睛,天色雖已黑了下來,他仍然一眼就看見了宜兒那有些蒼白的小臉。
見他醒了,宜兒顯然有幾分欣喜,臉上多了一絲笑容,高興的道:“殿下您醒了?”
他們還在水裏,抱浮在一根巨大的圓木樹幹上,順著洪水向下淌去。
“你怎麼在這?”楊銑記起了當時泄洪口衝開,他被水衝下來的情形,略一細想,就明白了宜兒定然是為了救他才跟著跳下了洪水來的,當下心裏有一絲震動,看著宜兒脫口道,“你怎麼這麼傻?”
宜兒笑了,有些俏皮的道:“當時是沒來得及想,要是有時間讓我多想想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這麼傻了!”
楊銑莞爾,道:“你倒是想得開,現在還有心情說笑,那爺問你,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垌峽口第二個泄洪口打開,下遊的水位頓時漲了兩層不止,河麵寬廣,水流湍急,二人借助圓木浮在水麵,就如那無根浮萍一般,隨水沉浮。偏二人在水中已經掙紮了幾個時辰,都是又冷又餓,精疲力盡,哪裏還有力氣將圓木劃得到岸邊?
夜色如幕布般從天空中鋪陳下來,天上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兩人在河裏一齊使力,起碼折騰了七八遍,都沒能順利的讓圓木靠岸,到是有幾次二人都險些被水衝開,到了最後,二人身上都是真正的精疲力盡,連抬手說話的力氣都似乎耗費殆盡了,這才各自喘著粗氣,兩雙眼睛瞪在了一起,算是放棄了。
稍稍歇息了一下,楊銑道:“看起來,我們是沒機會爬上岸了!”
宜兒卻道:“不要放棄,人隻要活著,總是有希望的,我們先歇一下,養足了力氣待會再試一試。”
楊銑看著宜兒,夜色下她的臉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在水中泡了這麼久,臉色肯定好不了,她肩膀上,手腕處都受了傷,衣服上都侵了血,在水中泡過後,呈現一種慘白的血痕,這還隻是宜兒露在水麵上他能看到的傷口,誰知道水下她的身體還有什麼其他的傷勢?至少楊銑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腿和腰上都有多處傷口,現在早已經疼得麻木了,他既然如此,估計著宜兒絕對也好不了哪去!
可是這個看似柔弱無依的女子,卻客觀堅強得讓人難以置信,他有些好奇,嘴上就自然說道:“爺怎麼覺得你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呢?”
宜兒先沒有聽清楚,後來反應過來,不免笑了笑,道:“小強有什麼不好的?這人看起來金貴壯實,其實很多時候虛弱得很,他們要是能有小強一半的生命力,這世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悲劇發生?”
“你個小丫頭片子,才多大一點,怎麼說起話來像個老氣橫秋的老婆婆?”
宜兒道:“這個跟年齡又沒有關係。殿下身份貴重,從小必是順心隨意,所以世上很多難處您不知道。而我,從小就是個孤兒,跟著我家姑娘一起長大,姑娘在家裏不得寵,她娘親又不得勢,姑娘活得有多苦,有多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宜兒以前從來沒跟楊銑說過這些,他來了興趣,隻是見宜兒似乎陷在往昔的回憶中,人看上去竟似有無限的悲傷,一時間心裏就感到隱隱作疼,他可以想象,連她家姑娘都活得那般辛苦,那她一個跟著她家姑娘過活的小丫鬟過的究竟是怎樣的日子!他忽然間很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些遇到她!
“那現在你家姑娘呢?”
宜兒呆滯了一下,抬頭看向楊銑,然後忽然擺了擺頭,道:“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好好想想要怎樣才能保命吧!”
她在回避!楊銑很敏感的覺察到了,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見宜兒的神情,他也明白發生的必然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既然她不願意說,楊銑自然也不會追問下去,他隻是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這次能大難不死的話,他一定要將宜兒從小到大的事情都查過一清二楚!他想了解她,更多的了解她,他奢望能走進她的生活裏去,知道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他要清清楚楚的明白這些年她究竟是從什麼樣的艱難困苦中走過來的?
楊銑不經意的抬頭之間,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他興奮的抬起手朝前指著,大叫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