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趙國最東麵靠近東越的那邊境小村臨近兩國交接的郎江,名叫蔡家村,這處郎江平日裏便水流湍急,無法過船,這已是深秋汛期,水流更是讓人望而興歎,壯麗的奔流大江並沒有阻止大趙與東越遊人們的賞景情懷,數百年來,更是誕生了無數郎江詩歌,譬如,舊宋朝宋應物的“鑿崖泄奔湍,稱古神禹跡。”講的就是郎江壯麗水景,又如大趙國一百年前詩劍雙絕李太白飲酒高歌的“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這蔡家村便是因為村裏絕大多數都是蔡家人才取得名,鎮上有一極為龐大的莊子,叫蔡家莊,莊主名為蔡玉虎,村上的裏正名為蔡世博,見著莊主,都得恭恭敬敬鞠躬的叫聲叔父。
這日整個村子裏張燈結彩,聽說是莊主的獨子衣錦還鄉了,尤其那些個小屁孩早早的便守在村口,伸長脖子張望。
少莊主年紀尚輕,每年回來都愛帶著這群小屁孩上山抓鳥,下湖摸魚,掀人家小媳婦的紅蓋頭也是一點不遜色,更有甚者大過年的拽著鞭炮炸人家的茅房,每次犯事莊上人家都要到莊主家告狀,然後莊主一臉黑線的懲罰兒子,一群小屁孩在旁邊一邊看一邊流眼淚,尤其是那些個小女娃子,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這次,少莊主已經有兩年沒回來了,孩子們都格外激動,圍在一起的男孩子還在議論蔡源哥長黑了還是長瘦了,身上是不是又多了幾道刀疤,女孩子們則花癡的問蔡源哥是不是還是那麼帥氣,刀疤?隻要沒長在臉上就好了。
蔡家莊的頭號狗腿子陳萍黑著臉,不說話,還記得十三年前,李老太爺吩咐老爺帶少爺進京麵聖,少爺頭一次進京,大冬天見著自己****著上身在客棧的潲水堆裏撿吃的,便哭著央求老爺帶自己走,那段時間正值大趙國遇著饑荒了,雖說蔡家莊條件甚好,但是架不住饑民實在太多,蔡家莊自己的糧倉都被吃的差不多了,老爺自然是有苦自知,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隻是不說話。
那年,蔡老爺帶著少爺在玉京城蔡家別院住了一兩個月,陳萍領著少爺在玉京城逛了個遍,少爺尤其是喜歡各個好吃的客棧,他下足了功夫,不為吃飽吃好,隻為學會做幾個拿手好菜,孝敬父親,臨回家,蔡源少爺又小心翼翼的提出希望帶陳萍回去的想法,這時候老爺才一口答應下來。
三年後的一天,年近十五歲的少爺悄悄告訴自己,他加入了皇帝陛下欽點的青龍衛,一臉自豪。
“陳哥,你說,這趟少爺大夏天便回來了,是不是有啥事啊?往年不都是大冬天回來待兩三個月再出門麼?”狗腿子二號杜長青是蔡源外公李老太爺二十年前從北齊帶回來的嬰兒,北人南相,李老太爺也隻說這娃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從未提過自己的身世,不過對他自己來說,隻要能跟著蔡源哥吃香的喝辣的,還能時常去春花巷的若若姐家看看她,這人生就已經很圓滿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無聲的沉默,杜長青知趣的閉上了嘴巴,回頭瞥了瞥這群張望的小屁孩,一臉無奈。
“來了!來了!”為首有人看到山林拐角出現了人影,歡快的呼喊著。
馬蹄聲漸近,確實兩馬一同前來,而且馬上並未有一聲開心的呼喊。
陳萍陰著臉看著兩馬,為首一人便是少爺,後麵那人披著暴雪龍騎軍的軍服,一臉愁雲慘淡,那柄鐵槍掛在馬側。
“少……”杜長青還沒開口喊人,後麵那人就開口了,“回去!”
杜長青看清那人,脖子使勁往回縮了縮,“是,表少爺!”這人是李郜林,平日杜長青受他欺負慣了,隻要去老太爺家,碰上表少爺有一點不順心的事,就是一頓爆揍,也幸好,杜長青跟著老太爺學過幾年功夫,皮糙肉厚的,否則指不定被打成啥樣了。
二十年前,李太老爺自北齊來到女兒所嫁的蔡家莊一共帶了兩個孩子,杜長青是嬰兒,而孫子李郜林則已經有八九歲了,三人本住在春花巷後青竹湖旁,但是後來,在杜長青剛過完十歲生日的那天,老太爺把他交給蔡玉虎,給蔡源作伴。
李郜林從那時起便很少見著了,老太爺總說,玉不琢不成器,杜長青總會惡狠狠的想,這混世魔王李郜林最好是被老太爺一直關起來,省的總欺負他。
看著表少爺和蔡源一起無言的往回走,這群原本嘰嘰喳喳的小屁孩突然安靜下來,都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陳萍漸漸靠近了蔡源少爺,稍稍壓低了聲音:“少爺,老爺說讓您先跟表少爺去趟老太爺家。”猶豫了一陣,陳萍又抬起頭來輕聲說道:“那位耶律小郡主也在老太爺家中,來了有段時間了,剛來的時候受了不小的傷。”
蔡源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跟上了前麵的李郜林。
“老師,既然齊武王動怒要綁文將軍回京,為何文將軍仍要領軍攻占尚月穀再赴京請罪?當年如果直接放棄目標回城待命,武王也不會令他解甲歸田,若是放棄目標的同時自主赴京請罪,想必武王念及二十多年君臣情分也不會……”還未進門,就聽到院子裏傳來的那聲清脆的女孩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