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兒,今日我母妃她……歸墟了。”錦夜囁嚅著開口,眼中滿是哀傷,脆弱得好像隨便伸手一推,他就會像一座搖搖欲墜的殿宇一般轟然倒塌。
我震驚的同時,胸口一陣揪痛。
我記得錦夜的母妃叫錦繡,在海皇殿並不受寵,他的父皇一心思慕的女子身份卑賤,進不的曲萼宮。他是受到父輩親長的逼迫,不得已才娶了身為南海貴族的錦夜的母妃。
不過他父皇雖是娶了錦夜的母妃,對她卻無半分情誼可言,她得到的不過是空蕩清冷的一座宮殿和徒有其名的一個皇妃頭銜罷了。錦夜一共有九個兄妹,除了錦夜,其他的都是他父皇藏嬌在書房中的那名女子所生。錦夜不過是他父皇一次酒後亂性與她母妃的產物,得知錦繡皇妃懷了身孕的時候,他曾派人要去打掉還是胎兒的錦夜。錦繡皇妃心灰意冷,將那下人打了出去,重重的合上了曲萼宮的宮門,後來再也不曾見過他父皇一麵。所以錦夜有一萬年時間都是和他母妃在曲萼宮裏相依相伴,不曾見過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妃也格外的親厚。
我是瓊瑤林裏常年吸收日精月華而修成的竹仙,無父無母,對錦夜此刻的心情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錦繡皇妃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今日這般脆弱無助的形容,隻怕從來都不曾在外人麵前顯露過。
一念至此,我竟忍不住想擁住他,將他的哀傷分走一半。
“你母妃既是歸墟,便是與天地同在。日後無論你身在何處,她定然都在旁邊陪伴著你,你也不必傷心過甚。”我醞釀了半響,隻憋出來了這麼一句。
“岫兒……”錦夜把我攬入懷中,把臉埋在我的發間,聲音不自然的沙啞,“陪我一陪,可好?”
我感覺到有一滴滾燙的液體落下來,緩緩滑過我頸間的皮膚,留下一片燒灼般的疼痛,心中驀地一抽痛,柔聲道:“……好。”
清風相送,碧浪如湧。
我和錦夜就這樣靜靜的,緊緊地相擁在開得燦爛的一汪芙蕖旁邊。一顆心從未有過的安寧和滿足,仿佛如此過上千萬年也不會覺得憊倦。
神仙的元神歸墟,在天界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歸墟是每個神仙最後都必須會經曆的。它並不代表一個魂魄的消散,隻是意識形態發生了變化,其實它依然存在這四海八荒之間。
故而說,神仙的壽命是無窮盡的。
不過,因為錦夜是南海的海皇,他的母妃身份自然尊貴,不少神仙還是自發的到南海去追念了一番。
我本是不想去的,隻是不知不覺竟飛到了南海附近的上空,讓前來追念的離朱給撞見了。
離朱在天界與仙友基本沒有什麼往來,乖張寡淡自是不必說。以前西北兩海的海皇大壽之宴請他去喝酒,他都當麵回絕了,沒想到這回竟主動來了南海。真算是給足了錦夜的麵子。
我遠遠的瞧見他踏著流雲慢慢悠悠的飄過來,指尖持著上次在天帝壽宴上用來吹奏的那隻竹簫,闊袖散發,眉目清揚,舉手投足間倒不盡的風流灑脫。
“雲岫上神這是去哪?”我正想轉身遁走,就被離朱不緊不慢的喊住了。
我身體僵了僵,暗自叫苦,麵上卻擠著笑顏,回身客氣道:“離朱上神好啊。”
離朱的行雲在我麵前停住,竹簫在他之間悠悠旋轉。他抬著眼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道:“雲岫上神既是來追念錦繡皇妃的英魂,又為何在這南海上空盤旋徘徊,遲遲不進海皇殿?”
“小神……小神身份低微,一人進去有些心怯,是以在此等候其他仙友一同前往。”我搜腸刮肚,胡謅了個借口。不過離朱何等精明,我這麼拙劣的謊言怎麼瞞得住他的眼。
“上神是一人前往海皇殿心怯,還是海皇殿有一人讓上神心怯?”離朱玩味一笑,指尖的竹簫轉的越發的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