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在織裏的第三個禮拜,蘇禾接到了來自A市的一通電話。
在當天下午就買了去A市的機票,等到了A市,在前往A市中心醫院的出租車上才跟上級領導通過電話。
無故消失在工作崗位,二話不說連夜趕回A市,一天之後才跟蔡總通電話。
她這次是不要工作了。
而理由卻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出租車開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昨天下午定的機票,在飛機上一夜沒睡著,簡直讓她崩潰。
可當她拎著包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縫看著裏麵那個正熟睡著的人的時候,卻躊躇著自己是不是要進去。
年輕護士端著藥用酒精還有棉花,經過她時,不免多看了眼: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這個人真奇怪。
不知過了多久,蘇禾把門帶上,站在醫院過道裏,理了理頭發,打開手機設定自拍,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紅的厲害。
一夜沒睡,能有多少好氣色?
蘇禾拿出口紅塗在嘴上,抿了抿,確認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之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的燈光暗到了最低,兩旁桌子上空空蕩蕩的,隻放了一隻水杯,地上靠著床沿的地方有一隻熱水壺。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什麼了。
她這樣的一個人,能有什麼人來看她?蘇禾,你真是想多了。
病床上的老人幹枯皺縮的眼皮忽然動了動,蘇禾雙手握著包包鏈帶,緊緊的,隻是遠遠看著她。
“來了啊?”榻上的老人動了動嘴唇。
她這次真是病得重了,連聲音都沒有平常那麼孔武,顯得虛弱無力了。
蘇禾不搭理她,心中憋著一口氣,可又不免心軟。
她不看她,此刻那病床上的老人,枯槁的臉,不滿老年斑的雙手還有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她心裏受不了。
“我還沒死呢,你就當我沒氣啦?”說著就要用雙手把身子撐起來。
蘇禾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老了,手上布滿了老年斑,一層皮包著瘦削的骨頭,沒有一處不在昭示著她的脆弱。蘇禾的心忽然被人揪了一下,忍不住一陣眼酸。
十年了,當年那麼剽悍的一個人,也被歲月風化得麵目全非。
當年那個趕她出門,把她丟在外麵整整半年的人,現在也老了。
老人撐著身子,半天沒坐穩,就用一隻手臂先撐在床上,另一隻帶動身子往上移動,還沒怎麼動就不住地喘氣,幹枯的嘴唇吞咽著什麼,滿是老邁還有頹廢。
蘇禾狠狠咬了下唇,看不過去,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把她扶起。
老人先是一怔,而後暗暗笑了笑,像是個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兒。
沒人說話,場麵就有些僵了。
“舅舅、舅母呢?”蘇禾問了句,站起來,想把燈調亮。
老人抬頭看了看,又低了頭,說:“指望他們,我哪天死在家裏也沒人知道。”
她的手指在開關上停了停,隻把燈光調的亮了一點,依舊昏暗。
“不是他們養你麼?”
“他們養我,你就不回來了?”老人有了怒氣,聲音就有些斷斷續續的,“沒良心的東西,在宋家享福了,都不知道來接濟下我,我好歹還是你奶奶吧。”
蘇禾剛彎腰去拿熱水壺,聽到這句就忍不住覺得好笑,會有父親去世就把孫女看成負擔,把孫女扔在外麵半年不管不顧,並且任由她舅父舅母對她拳打腳踢的奶奶麼?
她隻是個隻會為自己著想的人而已,她自私,冷血,怎麼還能如此無恥?
她笑了笑,拿了熱水壺就往門口走。
“還是這副死樣子。”老人罵了一句。
蘇禾頓了頓,左手死死地握著熱水壺柄,強忍著,不理會她,徑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