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假扮盜自投法網 真仗義暫寄嬌娥(2 / 3)

審得梅富春,宦裔之不自好者也。賦性凶暴,立心狠毒。恃先人之蔭,不為善而喜作惡。逞夜郎之威,專害人而圖利己。兼以犬豕為朋,故心愈狠,而手足如同草疥。殺妹於前;豺狼是伍,故性愈凶而骨肉視若仇仇,劫姑於後。數其罪,不啻彌天,書其愆,曷勝罄竹。惟是殺妹者,妹遠蹤而事可寢;劫姑也,姑挺身而惡遂昭。按慈律例,倡首法宜加等。鑒彼苦衷,涉親情或可原,三千裏外,勞肢體以冀自新;一百杖中,重鞭笞而勵改惡。馬四、牛五略處減等;王乙、俞甲並宜從重。惡等當亦俯首無辭,問心有愧者矣。

高公判了審單,即叫備文,連招申詳各上司定奪。不題。

再說梅小姐,當夜在陶夫人家中,得了消息,同佛奴背著包囊,黑暗中望街坊亂闖。挨出城門,走不上一裏路,前麵阻著一條大河,並無船隻可渡。向佛奴哭道:"不如向此清流,捐軀殞命,倒是長策。"佛奴又極力解勸。忽見對港內,搖出小小漁船來。佛奴忙把手招道:"搖漁船的,煩你擺個渡。"那船上人聽得,便攏過岸來道:"二位娘子,要過河麼?"佛奴道:"正是,勞動老人家渡我們過河,送你酒錢。"便扶了小姐,下得船來。老頭兒看見杏娘,不住流淚。便問道:"小娘子為何如此,莫非有甚苦楚事麼?說與老漢,或者替你消得愁,解得悶,也不可知。"佛奴代小姐把前後事情,略略告訴一番。那老者道:"阿彌陀佛,世上有這樣狠人。但如今娘子們想到那裏安身去?"佛奴道:"正是走投無路的苦哩。"那老者道:"我倒想著一處,可以安得身,躲得難的。但未知二位娘子意下如何?"佛奴道:"若是果然,煩老人家試說與我知道。"老者道:"此去七八裏,離城共有十裏路,地名上灣村,正通著此河。村上不多幾家人家,極是幽僻。過東去更冷靜些,有一尼庵,庵中有兩個老尼居住,況且地方冷落,並無遊人來往。娘子們想一想,若是住得,老漢便送你們去,不要什麼酒錢。"常言道:

為人處處行方便,福也增來壽也增。

佛奴道:"那有勞而不酬之理,如此快送我們去便了。"老者答應,棹動小船,不多時早已搖到。便彎住船,攛了跳板,佛奴請小姐道:"事已如此,請小姐寬心到庵內去,暫避幾時。凡事有小婢在此,切莫憂壞了身子。"那老者引路,佛奴送小姐,剛剛上得岸來,隻見幾間草房之內,閃出幾個大漢來,問道:"你這兩個女子,是那裏來的?"佛奴、杏娘唬得半死。正是:

才躲得霹靂,又撞著雷公。

漁船上老者,唬得在地上亂滾。那些人又問時,佛奴隻得擔著驚惶答道:"我們主婢二人,城中逃難來的。"內一人道:"清平世界,躲什麼難?你且說個細來,我自有分曉。你們不要害怕,我們不是什麼歹人,傷你命劫你財的。"那老者便在地上爬起來亂拜道:"如此極好。"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佛奴把前後始末說與他們聽了。那人問道:"你家小姐可是叫做醒名花?"佛奴道:"正是。"那人便笑道:"原來就是湛大哥思想的。請起來,可曉得小可們麼?小可叫做賈龍,在攢戟嶺上聚義,今年四五月間,湛翌王大哥,在我寨中住了五十多天,後來又有一個陶景節,是他的妹夫,也來同住幾日,兩人一齊上北京去了。我們如今正這裏左近,要尋訪梅富春來,與湛大哥出口氣。今早兩個弟兄出城,已曉得他所為之事,不道又在小姐麵上做工夫,自害自己的性命,我們倒不與他計較了。如今小姐要往何處躲難?令兄既已自敗,料無第二個與你作對,不如就在此小庵之內暫住幾日。等待湛大哥消息到來,小可們與你定奪便了。"杏娘嚇了一嚇,聽過這番話,隻是開不得口。心上想道:"怎麼湛生與陶表兄,俱逗留這樣去處。又說思想我,又說等待他消息,替我定奪,言語甚是可疑。又叫我住在尼庵中,我想他們既是強盜,豈有好意。倘又做出事來,那時總是一死。"便回身向河內要跳。佛奴又一把抱住,賈龍道:"想小姐疑我們是歹意,反欲如此,豈不倒害了小姐。"便設起誓來道:"賈龍若半點歪念,教我身首異處,死於非命。"杏娘聽到此處,方才回念道:"或者世上原有幾個好人,難道盡如我哥哥梅富春的。"賈龍又道:"這庵內有我兄弟的姨娘在此出家,隻我兄弟常來省親,此外並無人來往。今若小姐住此,連我兄弟也不來了,直等湛大哥功名成就,超拔了我們,那時同來拜見。"杏娘見是真誠,隻得應允。賈龍道:"且住,容我們叫住持出來,先與他說明了才好。"當下賈龍的結義兄弟,叫做蔡大能,走到裏邊,請了自己的姨娘來到,杏娘佛奴俱相見過了。賈龍把小姐欲借住庵中的一段話,說與他知道。又取出白銀二十兩,代為小姐薪水之費。吩咐道:"煩老娘好生看待則個。"說罷,竟同眾人一徑去了。有詩一首讚賈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