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鐙齊敲唱凱還,戟門鵠立聽傳宣。
旗翻細柳軍容整,刀簇寒花步伍連。
亦幘裹來賊首碎,紫騮飛到角弓懸。
將軍喜獲平湖績,笑指征袍戰血鮮。
那湛國瑛斬了包春,署了平湖第一功,餘各紀錄有差。殺牛宰馬,大享士卒。又將新降賊兵,分編各營,點名入冊。點到一半之後,內有梅富春名字,陶公便教住了。想道:"好不奇怪,天下果有同名同姓的,難道竟是那人?"不說陶公心下暗想,原來正是狗低頭。當時高知縣為看座師麵上,隻把他問得流徙,詳了上司,竟批準所擬。後來梅富春該配江南鳳陽衛軍,路經河口,恰被一夥湖寇劫去落草,故此番亦在數內。當時陶公叫梅富春上來回話,那狗低頭便爬上堂來。陶公早已看得明白,故意喝叫押在一邊,直至點完了名,已是黃昏左近。內衙傳令帶進,陶公便同翌王弟兄、自己兒子坐在後堂。富春進見,便跪了。陶公喝退閑人,叫他起來問道:"你為何如此形狀?"富春等不及問完,便哭告如此如此。又大哭道:"內侄不肖,致使遠辱祖先。"瞧見了湛翌王弟兄,曉得對頭在彼,便道:"今日不願求生,隻願一死,速見先人於地下為幸。"陶公見他如此光景,反惻然道:"你如今可有自悔之念麼?既覺得辱及祖先為恥,為何從前作為,盡是喪心滅倫害理之事。要做好人,必須明篤五倫,方可無愧於世。你今果肯痛恨前非,我也何必執著你已往所為,依舊親者不失為親,或有上進之日。若執迷不悟,則爾為爾,我為我,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狗低頭此時,實實痛恨前非,便含淚對陶公道:"侄兒雖然不肖,然一點良心,人皆有之。即從前作為,盡被一班無賴迷惑,致使罪孽難逃。業已嚐盡荼苦,涉盡艱險,蒙麵偷生,實欲得一遷善之路,以蓋前愆。今蒙姑爹加以不殺,示以自新,怎敢再負高厚。"說罷大哭不止。陶公亦含淚道:"你果如此,我豈不念親情。"一手指著湛翌王說道:"你曉得這是何人?"富春假意道聲不知,陶公道:"這就是你花園中所拿之盜,你表弟的阿舅湛翌王是也。"富春伏地道:"侄兒該死。"陶公笑道:"老夫欲與你們冰釋前仇,同聯姻好,不知你可肯把妹子許翌王兄否?"富春道:'但不敢仰攀。若得姑爹作主,湛爺肯不念舊惡,侄兒再生有幸矣。"湛翌王聽到這句,覺得慘然。況且又在陶公麵上,便起身下來,與他相見。富春跪地不起,口稱罪該萬死總求海涵。翌王亦跪下去,你要拜,我要拜,兩人推做一團。陶公對富春道:"不消如此,隻要你認他是妹丈就勝是伏地請罪了。但是,你妹子不知何處下落。"富春滿麵羞慚,隻得起來與翌王作揖。輔廷、景節亦走過來敘了禮。朝南一椅,陶公坐了。餘各依次昭穆而坐。少停入席,陶公叫梅富春道:"瑞臣,你一向家中之事,不必問了。隻把你擄到賊巢,他的虛實光景,可細說來。我目下便有勞你之處。"富春便把前後事情,湖中光景,一一分說明白。陶公正在默想破賊之策,翌王接口道:"今據瑞老所言,親台莫若做個裏應外合。即煩瑞老一行,庶不致曠日持久,易於報功。"陶公道:"正合愚意,但未知瑞臣果肯為朝廷出力否?"富春道:"姑爺差遣,雖赴湯蹈火,亦所不辭。"陶公歡喜道:"必如此如此,方為萬全。"當下正是二更時分,即傳令各營,即有幾個將校,到轅門聽令。陶公密密授計,又分付了富春,要緊言語,即教他同諸將前去行事。忽又見中軍官報入,轅門外有一道者,自稱範雲侶,說夤夜而來,有要緊話見元帥。卑職不敢擅使,特請鈞旨定奪。"陶公正在躊躇,隻見翌王道:"此即小侄常道及的雲侶道人也,宜速令其進來。"說罷,走進後邊,竊聽他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