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修法事侄女歸姑 慶壽筵親翁得婦(2 / 3)

卻說那陶老夫人在家,正值五十華誕,老夫人先同媳婦慧姑商議道:"你公公在家,遇了老身誕日,必然親戚俱來稱賀把盞。今父子俱在任上,家中又無人主持,親戚們也未必盡來。如今隻教幾位女僧,念誦兩日佛經做些預修的意思,娘子意下以為可否?"慧姑道:"婆婆之見甚是。"即教家人仆婦等,收拾家中。再叫陶旺,去請念經的女僧。當下陶旺奉了夫人、大娘之命,各處去請尼僧。原來雙流縣是一個小縣分,地方僻陋,陶旺請了一日,隻請得四眾尼僧,帶了經懺佛軸鍾鼓魚鈸等件,到得府中。家人仆婦通報,老夫人出來相見了。又教媳婦出來,眾尼各來問訊畢,到後邊茶點。夫人道:"七夕之日,是老身賤誕,特屈師父們來做些好事。隻是舍下寒陋,有慢師父們不安。"眾尼俱各稱謝道:"今日天晚,想已不及起懺。"夫人道:"正是,今日初三,明早初四起懺,恰好初七圓滿。"眾尼道:"如此極好。"須臾素齋,夫人、大娘又請眾尼入席。說話間夫人道:"適才未及請問師父們法號?寶刹何處?今乞道其細。"一尼道:"小尼住在南門外水月庵中,賤號上智。"一尼道:"貧尼住在城內奉化庵中,賤號果幻。"一尼道:"上尼住在東門外小天竺堂中,賤號印空。"一尼道:"老尼住在北門外上灣村般若庵中,賤號法鑒。"夫人道:"老身意欲再請幾位,多做些法事,難道寶刹四處,隻有師父們四位麼?"那上智、果幻、印空三個一齊道:"敝庵止有貧尼等一個。"惟法鑒續後答道:"小庵共有二眾,一名法鏡,一即老尼。因庵中還有一位小姐,一個侍妾,在內避難焚修,故此留我師兄在彼服侍相伴,獨老尼來奉命。"陶夫人聽見,便疑惑到梅小姐並佛奴身上。問道:"師父,你曉得那小姐是何等樣人家的?姓甚名誰?怎麼一個模樣?"法鑒答道:"那小姐異常標致,住在庵中,並不肯說出自己家世。隻聞得一個狗什麼,說是他的哥哥。他平日題些詩句,後邊但寫著醒名花三字,亦不落款。所以連名姓也不曉得。"陶夫人便兩眼流淚道:"這便是我家杏芳小姐了。那侍妾便叫做佛奴,誰知二人倒在你們庵中受苦,好不苦煞人也。"便大哭起來,立刻教家人仆婦跟了,要親到庵中去接小姐。正是:

孤蹤飄泊杳難尋,盡日閑談得好音。

此去相逢驚喜處,一番歡笑一沾襟。

隻見那法鑒說道:"夫人那裏知道就是令愛小姐哩,況貧尼一時失言,那小姐原叮囑老尼,切不可泄漏風聲。夫人若去,未知是與不是,豈不遺累了我。"夫人便道:"師父有所不知,他就是梅禦史老爺的小姐,是老身的侄女。小姐的哥哥梅大爺,綽號叫做狗低頭。小姐生得絕世無雙,自己起個別號叫做醒名花。今聽了師父所言,必定是他無疑,斷不貽累師父。"法鑒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小姐是便是了,但是前日來庵有。。。。。。"法鑒說到這有字,便住了口。陶夫人道:"師父有話就說,何必沉吟。"法鑒道:"恕老尼無罪,方敢實說。然事到其間,亦不得不說了。前日小姐到時,有兩個萬安屯聚義的,叫做賈龍、蔡大能送來的。那姓蔡的,不瞞夫人說,就是老尼的外甥,他兩人雖在綠林之中,然做人忠直,不是等閑殺人放火的。就是送那小姐來時,著實分付我,好生服侍。又將白銀二十兩,為小姐薪水之費。以後又不斷送東西來問候,隻教老尼在門外問句說話,足跡不入庵門。阿彌陀佛,嗄,他二人著實做了一樁好事,又常常對老尼說,我們在那邊打聽什麼湛相公的消息,一有好音,便來迎接小姐的。"陶夫人便叫住法鑒道:"如今一發是了。我家老爺、公子在任上寄書回來也,曾說及萬安屯事體。公子到京,路經彼處,被他們拿上山去,不意反加敬重,住了幾日,遇著湛相公也在寨內,便同他一齊上京的。湛相公就是大娘的哥哥,因為梅小姐家事體,逃避他方,亦經過他地方,先被他留住在那裏的。說起來這人,果是義氣非常。送小姐到你庵中,想亦是好意無疑了。近日據我家寄書的人說,此人已被我家老爺招安去了。"法鑒道:"怪道前日我外甥來說,有個江西總兵陶老爺招撫,即日全寨人馬,要收拾起身,故此奉賈寨主之命,送銀米來供給小姐。那曉得這陶老爺,就是貴府老爺。既是這樣,夫人便去也不妨的了。趁天色尚早,老尼便同夫人走遭。"陶夫人教三個尼姑相伴媳婦,叫了四肩小轎,家人仆婦跟了,一徑出城。約有十裏之外,前麵已是上灣村。到得庵前下轎,法鑒敲門,請夫人進內去。隻見那一個老尼,向法鑒悄悄說些什麼。法鑒道:"這正是來接小姐的,是小姐的姑媽陶夫人哩。"便又高聲叫道:"小姐恭喜,快出來迎接夫人。"杏娘聽了,猶如夢裏,這唬到不小,叫佛奴偷看。佛奴出來,望見是陶夫人,便叫道:"陶太太來了。"杏娘方才放心,忙出來迎接。夫人見了侄女,便一把扯住道:"苦了我兒也。不必拜了,且到了家裏與你說話。"杏娘隻噙了兩把眼淚,同佛奴跟了夫人上轎。此時日已銜山,慌忙趕入城來。到得門首,慧姑便同上智等三個尼姑,在那裏迎接。到裏麵,各各相見了。夫人就把前後事體,向小姐說一番。問及庵中光景,杏娘亦略略回答了些。又道:"隻虧得賈義人,與法鑒師太,不然難見姑媽之麵。"此時陶夫人倒把自己生日之事,托了陶旺的妻子支值。打發眾尼姑去睡了,同媳婦與梅小姐,說那別後苦楚、將來團聚的說話。直至天明,家中收拾念經之事,一連如此三日,直到了七夕那日正誕,姑嫂二人,在後廳把盞,拜過夫人之壽,前邊整治酒筵,款待那些外姓親戚、門房子侄,並陶公相契好友來作賀的。因陶公不在家,來領酒的十無二三。慧姑之父湛悅江那裏,卻忘記了親家母生日,直至初六那一日,陶家的請酒帖到了,方曉得緣故。急得手足無措,忙忙的備些禮物,到門補壽。陶夫人反過意不去,對媳婦說道:"親家這樣過費,教人心上怎安。但親家自來,已謝他不盡,切不可使其竟回,煩娘子致意一聲。"慧姑便踅身到外廂,向父親湛悅江述了婆婆致意的說話,又說知尋著了梅小姐,婆婆就要替哥哥作伐。悅江便歡喜不盡,對女兒道:"等我回家,說與你母親知道,也教歡喜。"慧姑止住道:"爹爹不可徑去,婆婆教我致意,必要爹爹吃了酒去,不可拂他意思。"悅江就領了酒席,方才回去,與夫人張氏,說知陶家要把杏娘攀親的緣故。夫人亦歡喜不盡。次日,陶家祝壽事已畢,那梅小姐仍上同佛奴在姑媽家住下。因庵中得了與湛生姻緣有分的夢,心情意況,比前番大不相同。當時有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