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煤包”把黑圪墶溝煤礦背得千瘡百孔。
李傑的預言一個個變成了現實:工人們用默默的行動,表示了他們對這種愚蠢做法的不滿。一開始,是在井下扒煤車,把煤車裏的煤扒到自己的空煤包裏,背上井交差。礦上發現這個問題後,派專人看護煤車,大夥兒便扒大巷皮,在整潔的巷道兩側亂刨亂掘。先是幾個人悄悄地幹,後來,變成了有組織、有領導的行動,有時候,當班班長帶著一班工人集體刨,刨出的煤用草包、麻包裝,用鐵叉車往井口運,運上井後,便算自己的節約煤。這時候,全礦的所有非生產單位都下井出煤,而且,各單位都搞了自己的節煤工作麵。運搬工區和修備工區在礦上的默許下,以一種瘋狂的熱情開采煤柱。黑圪墶溝的滅頂之災在人們大都沒察覺的時候,已悄悄降臨了。
運搬工區、修備工區在大井口旁開采的煤柱厚達三米五,日產量七八百噸,一時扭轉了礦上的欠產局麵。老祁高興了,幹脆讓一個采煤工區開了進去。
這時,連主管生產的副礦長也吃不住勁了,吞吞吐吐地提出:“這樣幹,是不是有點冒險?按煤礦操作規程,井口附近的保險煤柱原則上是不采的,采空煤柱地表陷落,會造成大井傾斜。”
老祁手一揮,道:“沒那事!早年煤柱留的太大,太保守。現在,思想就是要解放些。再說,咱們這個礦早已進入衰老期,遲一天、早一天總要報廢的。我們要爭取在報廢之前,多為國家搶出一些煤來。”
被派進去開采煤柱的,就是他所在的采煤二區。他多傻呀,為黑圪墶溝掘墓時還那麼賣力,那麼認真!頭一個班,他一人就打了一百多個煤眼。
填好炸藥,要放炮了,李傑從井上匆匆趕了下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放炮器。
“老韋,不能這麼幹!再這樣幹下去,三、四號大井就完了!黑圪墶溝就完了!你今天要想把這些炸藥放響,就先炸死我!”
他愣住了,眼見著李傑三把兩把掐斷了放炮線。繼爾,他又明白過來,覺著李傑的做法不對頭,是擾亂生產。
他伸手拽過放炮器,懇切地說:“老李,你甭急,也甭亂動手,扯響了炮不是玩的!咋個大井就會完?你說給我聽聽!”
李傑開始講,急速而有條理地講,一邊講,一邊在地上畫著簡單的圖樣和公式。可是,他聽不懂,也看不懂。那功夫,他真後悔,他幹了一輩子煤礦,竟聽不懂一個煤礦工程師的話。假如他早就懂得了這些,他也不會做出許多蠢事呀!
身邊漸漸聚了一些當班的工人,區長也來了,命令他放炮。
區長對工程師李傑說:“老李,這些話,你不該給韋黑子講,也不該給我們講,要講,你找礦上的頭頭講。軍人的天職是服從,我們工人完不成生產任務,到調度室挨熊的是我,不是你!老韋,我是區長,你應當聽我的。放!”
他遲疑著,猶豫著,接通了放炮線。他拿起了放炮器,將手顫巍巍地搭到了放炮器的按扭上。
“住手!”
李傑象發怒的獅子,兩步跨到他麵前,再次奪下放炮器,眼裏的淚差不多要滴了出來:“老韋,區長!你們知道的太少了!假如你們學過《采礦學》,學過《礦井工程學》,你們一定會和我一樣,反對這種自殺開采法的!同誌們,日本人曾經霸占過我們這個煤礦達七年之久,他們為了掠奪我們的煤炭資源,亂采亂掘,可他們也沒采過保險煤柱哇!我們可不能做連日本人都不敢做、不願做的事呀!”他懇求似的往下說著:“你們先不要放炮好不好?我立即掛電話給祁書記,我和他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