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赫連帛仁問道十一王爺的病症,在場的眾醫者也皆是留神聽去,卻見嚴正舒身子壓低了去,形容更為謙卑,卻又囁嚅著半晌哼不出一聲來。赫連帛仁掃視下去,自也知道他顧慮為何,也便淡淡揮起寬袖道,“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離了屋子,赫連帛仁才又開了口,“怎得?十一王爺這病症竟是有難言之隱?”皇上的語調平淡無奇,倒也見寬厚,嚴正舒方回道,“回稟皇上,十一王爺這病症卻是奇了,隻因這番病症本不該在我天瑞福地出現——若臣研判無誤,十一王爺正是中了奇毒,名曰:無魂。這無魂之毒源自西方的縱烈帝國,配製所需的草藥有一味叫做‘鉤吻’,這一味卻是在天瑞這樣四季分明的地方難以生存,須得常年寒峭幹燥才得繁茂。”話到了這兒,赫連帛仁也自納罕,雖與那隔海的縱烈帝國談不上如何友睦,卻也算有著姻親聯係,怎那邊的奇毒卻是到了皇宮之內?想著便是眉頭微微蹙起,隻聽那嚴正舒又道,“無魂便是在縱烈帝國也為罕見,微臣也是少時遊曆偶有所見,症狀卻是和十一王爺這般血呈紫紅,須臾斷氣,隻是卻又是假象,若非知悉藥性,便會以為中毒者已然身亡。”
赫連帛仁拇指依舊撫摩著羊脂龍玉,想不透事情沉不下心思的時候便有這番動作,他又望了靜靜躺在床榻上的赫連徽墨一眼,輕聲問道,“那你又是如何有破這‘無魂’的解藥?”
嚴正舒低低垂首,正是謹言慎行,“皇上,微臣素來醉心研醫,那時偶遇這一奇症,便央及那救人的大夫,雖不十分肯,但也到底給了微臣一個方子,微臣便在當地配製了數枚解藥,本也不過是個留著作為研習之用,孰料今日……”說到這裏,嚴正舒聲響兒也便弱了下去,也不敢抬眼看皇帝的神色,隻管低頭跪著。
赫連帛仁眼神一凜,又是將床上少年和跪在那邊的嚴正舒瞟了眼去,唇角笑意慢慢堆起,“嚴正舒,你且起身吧,今日你立此大功,朕必定有重賞!”嚴正舒也不敢起,隻跪叩謝恩,赫連帛仁卻又道,“隻是,我瞧著十一王爺除了這中毒之症,倒似猶有內傷啊,不知你看來又是如何?”
正是淡淡一句話說來,驚得嚴正舒背冒冷汗,適才為十一王爺解毒時雖未認真診脈,倒也瞧得出似是之前受過重創,淤血於髒器之中,行而不暢,恰恰是受到了重擊的光景。當今聖上也是習武之人,論得內傷外創也自不是外行,如今問了來,若想隱匿卻是大大不妥。
“皇上,微臣駑鈍,隻瞧十一王爺似是有受創在前,血脈一時逆流,加之無魂之毒,便更是急血攻心,若要回複往日的神氣怕是要調養好些時日了。”赫連帛仁聽得這話,倒是笑了笑,隻嚴正舒一直低著頭,倒沒瞧得他這抹詭秘的笑意,隻聽他慢悠悠說道,“你果真是醫術高超,難怪九王爺前次討了你去府上治病,回來便誇你,叫朕歲狩時候也帶上你——看來,倒也真是沒錯,有了你,朕的心倒可以放下大半個了。”
“微臣愧不敢當!”嚴正舒又是一番叩謝,看得赫連帛仁倒也絮了,便道,“你先下去候著,十一王爺之後的療治調養就交給你了。”又命人叫了幽蘭來,卻見幽蘭發髻蓬亂,衣衫也沾了好幾處泥汙,約莫是侍衛拽了她回來時候跌倒所致,那一雙柔情乍現的眼也正是桃紅一片,眼皮子腫了好多出來,赫連帛仁見她這般失禮倒也不理論,看她這副模樣,倒儼然是這十一王爺身邊第一心腹的人,因此也便淡淡問道,“幽蘭,怎麼十一王爺這麼半夜的跑去了竹林?是在六如軒悶得慌走去略散散心?還是——有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