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 / 2)

“徽墨!徽墨!”啞啞的聲音在耳畔喚著,聲音很低,可是他卻能夠感知這個聲音是她,她在喚著他。勉力睜開眼,卻是窗外月色映照下,她的臉上清淚兩行。溫熱的淚珠打在他被緊緊握著的手上,淡淡的暖意緩緩流淌下來。

“暮蓮。”掙著喚出她的名字。原以為今生不能夠再見她了,豈料仍能二人如此相對,便是微微笑了,“不要哭了。”

“嗯,不哭了,你醒過來就好了。你,很疼吧?”她胡亂抹著自己的淚水,卻是將他的手攥得更緊,竟是怕他逃走一般。“傻丫頭,我已經好起來了,不是麼?”他無力替她拭去淚水,隻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她的每一絲細微動作,拭淚,微笑,眸中欣喜,秀氣的唇開啟。

“徽墨,師父說你隻要能夠醒來便無大礙了。徽墨,徽墨,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我多擔心你不會再睜開眼睛,不會再對我笑,對我說話!哪怕,哪怕你醒來對我冷漠無視,那都是好的,隻要——你能醒來便好。”說到一半便又哽咽住了,低著頭,忍著淚。

“傻丫頭!”他想笑,心中卻又有隱隱傷痛,隻難以言明,便是柔柔凝視著麵前頷首不語的少女,“暮蓮,若是我,這次掙不過去,你會如何?”情思懵懂的少年問出這樣的話,心頭卻是忐忑著,他知道這是一個很笨的問題,卻是多麼想知道她的心意,生離死別糾結著,心上人的回應又會是如何?

暮蓮並未思索,將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龐,眸子卻是那麼清澈真摯,她輕柔說道,“瞧見你渾身是血生死難卜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多想要隨你而去!”少年蒼白臉頰上現出微微紅暈,心頭是濕軟的。那少女清麗的容顏在月色氤氳中愈顯柔情萬種,“可是,可是每天見到你這麼閉著眼不再說話,我卻在想,便是你這次竟熬不過來,我也不能就這麼隨你去。”

她的聲音在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見到了病痛中的少年麵上的驚異,她莞爾一笑,卻是那笑帶著多少淒楚,“徽墨,我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我就不能夠再記起你,不能夠再想念你,不能夠為你心痛,不能夠為你哭泣,奈何橋上孟婆湯才會真正阻隔你我!”

手背上又有溫熱的水滴,望了她去,隻能依稀看到她埋首臂彎中,肩頭微微顫動。便是掙力伸出手去,將她的臉抬起,早已是梨花帶雨。

“不必許什麼來生!我隻願今生想你、念你、愛你、恨你,為你而笑,為你而哭,為你而痛,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隻要今生無須來世。

便是滿腔的情意全是為了這一人!

那一日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銘刻於心,然,在此時此刻,又該如何相對?

淚光忽閃,赫連徽墨手指便又是一動,蒼白的麵龐微微轉向赫連帛仁。皇兄也在望著他,他的眼中沉靜安然,竟似看穿了他的心意。便是一驚,微微垂首,要說出的話如鯁在喉,說不得咽不下。

“皇兄。”良久,赫連徽墨清冷的聲音在空蕩的偏殿響起。赫連帛仁望著他,卻見他抬起了頭,麵上已無猶疑。他微微欠身施了禮,說道,“徽墨告退!”

告退?他竟然這麼告退了?他難道不是有話要說?

赫連帛仁怔了怔,也便允了他。這少年卻是漠然轉身,不曾看跪在那邊的少女,不曾低頭,不曾有一絲動容,竟是就這麼往殿外走去。

偏殿的日光從透窗投來,將少年的影子拉得細長,似一抹晦暗沒了奈何的魂。

暮蓮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他,見他這般離去,驚詫著,想要起身,卻被身旁的寶兒緊緊抓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