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2)

聞言白倏羽抬了眼,詫異道:“碧落和玲瓏不是風致雅閣的人麼?”風致雅閣雖是都城第一會館,皇孫公子與之確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這繞天闕既是八王爺手底,想八王曆來不與外權,風致雅閣之流又如何攀逾?

赫連徽墨抬手拾杯,眉眼凝靜,說道,“雅閣主人與我八皇兄的師父是故交。”話至此,酒滑落喉中,眼畔微微有些燒紅,卻又拿起執壺為自己斟滿,一口飲畢。再伸手時白倏羽按住了壺,望著他,“你怎麼了?素來飲食節製,怎麼這會兒倒像要把自己灌醉?”

“醉?”赫連徽墨失笑,“我這身子向來多災多難的,饒是這麼養著,總還是壽數有限。罷了,與其為了它處處縛手綁腳,不如今兒痛快些。”說罷推開白倏羽的手,斟了一杯,隻杯才到嘴邊,便被奪了下來。白倏羽皺了眉,說道,“你叫我來就是看你這麼著作踐自己?我既是你的朋友,便不能任你妄為!”頓了頓,看著赫連徽墨燒紅的雙頰,又道,“我雖不通醫道,也瞧得出你病邪入體,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時有微風送雨,打在赫連徽墨垂在一側的發絲上,明珠清芒下蒙起茸茸一層光,他輕笑,支肘托腮,一手卻將白倏羽手邊杯子拿起,飲下,複又斟滿,這才說話。“小白,你可知,我最怕的就是這樣的雨夜。”

“每嚐夏夜有雨,就什麼都做不了,你看——”他慢慢兒伸出拿著酒杯的手,白倏羽望去,那手緊緊捏著杯子,指節泛白,卻不住打著顫,杯中釀險些便要翻出來。

“徽墨——”

才要說話,赫連徽墨卻已將杯盞推送到他麵前,笑道,“來,獨醉難求,你我又怎好辜負這佳釀。說來,這獨醉確是特異,初飲內裏如焚,再飲如逢甘霖,複飲則牽動情思。你可想一試?”說著話,眉目中若有思慮,執杯的手顫得更厲害了些。

白倏羽望著眼前靜若往昔的麵容,又低頭看他手中杯盞。晶石美人盞中,酒呈淡青色,急急晃著,酒水撞在杯壁之上,綿密掛起卻又瞬息回落。他伸過手,將杯子穩穩接起,送到唇邊,眼見赫連徽墨眸中軟意褪去,手中杯卻毫不猶疑往口中折去。

酒水順喉而下,落入腹中,暖意融融而注,散到四經八脈,好似要將人也化去一般,與先前兩杯竟是不同。白倏羽放下杯子,盯著赫連徽墨,良久才緩緩說道,“複飲並未牽動情思,倒將全身內力散了七八分。這酒——並不是之前所飲——徽墨,我一直信你,便是我父親再如何教我謹慎,我也始終不曾疑心過你。”

赫連徽墨聽著他說話,並不言語,反是信手拿起欄邊一枚夜明珠把玩,明珠柔白輝芒照亮了他一雙眼。白倏羽望去,碧目依舊,裏頭卻是冷冷清清並無顧戀。

想當日父親說起要他留心十一王爺時,他曾說過,交人交心,何言提防,便是有朝一日真為他所傷,隻看到往日裏的情意,也是認了。可是此情此境當真發生了,心頭卻悶痛得厲害。

“徽——”正要再次喚他,卻是一股氣血抵不住,直衝上丹,臉色瞬時漲紅,接連著頭昏腦脹起來。赫連徽墨放下了夜明珠,伸手搭過腕去,縱是白倏羽有意掙脫,渾身隻是軟綿綿失了勁道,隻得倚在桌邊任他診脈。

“不妨事,你不必運功相抵,否則倒會傷及經脈。”赫連徽墨移開手,臉上仍是淡淡的,說來的話卻如往常一般關切。這教白倏羽惱怒起來,掙著支起身子,恨道,“何必惺惺作態?”說這話時,全身氣力似被抽盡,唯有更深痛意在胸口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