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就是一片殺聲震天!
饒是見過不少大場麵的我,也不由得愕然了:就是這一愕然,便叫原本就屈居下風的我們,硬是失了先機,像是待宰的魚肉般隻能牢牢呆在戰場,這一塊兒大砧板上!
血色,迅速暈染開去;血流,悄然彙聚成河;血光,映射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血,鮮血!
映入人眼的,盡數都是鮮豔的顏色;呼入肺葉的,全部都是腥濃的氣息!
除了機械的揮劍,揮劍,揮劍……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動作,可以叫我們從這裏——這水深火熱的戰場裏——逃匿出去,保全性命!
揮劍,揮劍,揮到手臂酸軟,揮到敵軍一個個的倒下,揮到眼前漸漸聚起一座小小的屍山——敵軍的屍山——我的手還是不能都停止,一刻不停。
爺爺的常年教導,多年的隨軍生涯,我太知道太知道:此時此刻,如果我停了,那麼下一個永遠倒下的,就一定是我!然後,就是亂了陣腳的一幹兄弟——我的師侄,師兄弟,甚至師叔伯!
哪怕,哪怕隻是為了他們,我也不能倒下!既然是我帶來的,就一定要由我,全數,帶回去!這,是我作為一個普通的將領的最最基本的責任!
我不能叫他們白白被犧牲掉!不能!
“蒼蒼!”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驟然轉首,順便揮劍,砍倒幾個北狄兵士,隔著半個身子的距離,我正巧看到師弟略顯蒼白的麵頰。
怎麼回事?!
皺眉,還沒有來得及將這句話問出口,那一身灰色戰甲的師弟,血染的師弟,方才為了提醒我擋刀卻暴露了自己的師弟,已經踉蹌著向我倒下——
“師……將軍!”大喝的聲音,來自於身旁的藍色身影,那個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周圍的皇家護衛,那個此時正用力拽住師弟的身子阻止他滑落的宮不撤!
呆愣的看向他的身子,半晌不能回應,更不能揣測數宮不撤的出現在這裏的緣由,隻能在發覺肩頭的重量極具增加的時候,用力挺直身子,將師弟牢牢抗定在自己的肩頭。
“將軍!”身旁護衛大喝的聲音再起,揮舞著手裏的陌刀,像是要在這一堆人山人海中殺出一條血路似的。
我下意識的又是一陣狂砍,帶著師弟的身子,跟在護衛的身後,嘴裏卻不住的對著肩頭的頭顱,喃喃:“師弟,師弟,師弟……”
不是“將軍”,不是想往常在戰場上聲聲不忘的稱呼,隻是這一句、親切的“師弟”。
師弟的頭顱在我的肩頭動了動,氣虛喘喘,好半晌這才將聲音發得咬牙切齒的:“他……娘的!”
“啊,呀——”迅速將手合住,用力握住其中的劍柄,舉過頭頂,抵擋那飛速而來的強硬力量,彎刀的力量。
虎口被震得發麻,幾乎沒將手裏的佩劍扔出去。這人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
驚愕之餘,猛然抬首,不期然,我的視線,投進了一雙墨黑的深淵。
晶亮,深沉,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哪裏才是它的底線——光從這一雙眼眸來看,眼前的這個黑甲將領,就不容小覷!
然而,他的外形,並不符合我腦海中所有的任何一個北狄將領。甚至,眼前的他,其實並沒有太多北狄人特有的粗獷色彩,相反的,他,還擁有著那不容忽視的儒雅。
是的,儒雅,就像是……就像是戢王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的時候那般,儒雅,高貴,仿佛和世間的一切汙濁都不能掛上鉤似的,顯得和塵世這樣不同,這樣疏離。
隻是,儒雅的他,還是站在了這樣的一個戰場上,在腥濃和猩紅之間,昂首,冷麵,好像這個地方是常常來獨自賞景的處所般,那樣泰然,那樣靜謐,那樣沉默,那樣……無情。
這人……這人是……
“蔣姑娘,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