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賈二亮約了黃鶯在沙漏咖啡見麵。

已經是五月,天氣很暖和。南方的春天來得早,贛江兩岸,撫河兩旁,早已經是草長鶯飛,鬱鬱蔥蔥。清澈的河水,預示著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來臨了。夜晚的三眼井,是青昌市為數不多還保持著新中國成立前特色的小街。這條街,隻有十米寬,一百多米長。腳底下,是新中國成立前的青石板路,街兩旁,是明清兩朝的建築,十分古老,在整個青昌市,也隻有在這裏,才能看見這樣的建築。據說市政府已經下令保護。我們後代,也可感受到這些建築精華了。

沙漏咖啡就在一個小門臉裏麵。

門臉不大,隻能擺十來個小桌子。相互隔開,供情侶們享用。燈有些暗,桌子上放著紅燭,青花瓷瓶中,插著一朵鮮豔的玫瑰。房間裏,播放著久石讓的 THE RAIN,聲音有些傷感。外麵,下著小雨,是那種密匝匝的雨,看不見,卻會淋濕衣服。也許是下雨的原因,咖啡館的人今天不多,隻有兩三對。

今天來,賈二亮做了準備。

他掏出一個盒子。

“黃……黃鶯,這是去年朋友去緬甸給我帶來的一塊玉,就當我們臨別的禮物,沒有別的意思,隻當一個紀念。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一個男人的禮物,特別是一個警察的禮物,算個例外好嗎?”他怯生生的,生怕她不接受。那塊玉包在一塊紅色的天鵝絨布裏,溫潤如水,橢圓形,散發著淺淡的光澤。

如果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個女人,就想送禮物給她。這是朋友告訴她的話。玉被一個紅色的繩穿著,她把它拿起,貼身而戴。她心裏喜歡得不得了,臉上卻緊繃著,還噘著嘴:“二亮,手機就算給你了,跟這塊玉抵銷啊!我們兩清了,說清楚了啊!人你就不要惦記了。”說完咯咯笑了。“不惦記。”“什麼?”她惱了,柳眉倒豎。

……他不明白。

“豬腦殼。”她罵著。

賈二亮不生氣,隻看著她笑。她說你不要傻笑了,說說你的任務吧。他就說了去新建縣抓捕於木根的事。黃鶯問了事情的前後經過,問了他走什麼路,如何去。他一五一十說了。她問你就沒有考慮過具體細節。他說什麼細節?有縣刑警隊的人配合,我看不會出問題的。黃鶯搖了搖頭說,一個好刑警,應該多想些問題,可能發生什麼,可能出現什麼情況,都要想到。賈二亮說,你的口吻,多麼像我們的井上林警官啊!黃鶯說,一個好的刑警,就應該這樣做,除非你不想做好。聽完她的話,他心裏感歎,這個女人,應該做刑警,比陸鳳心細多了。

他答應考慮她提出的問題。“二十四小時開著手機。”“一定。”“帶好充電器。記住,兩個手機電池都要充滿電。新建縣靠近鄱陽湖,出縣城不遠,就是湖網地帶,非常不好走,你一定要有準備。二亮,想起我姐,我就心疼。你盡些力,我想早知道陷害我姐的人到底是誰。我想知道謝易梵後麵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我姐為什麼如此畏懼他,要自殺。”黃鶯臉上泛起一種悲情,一種發自內心的疼痛。

賈二亮看見她痛苦,自己心也被撕裂。

夜已經沉了,他們已經喝完了三壺咖啡。黃鶯說,我應該走了。你明天還要執行任務。賈二亮喉嚨裏像有異物,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來。她起身,兩人並排走到巷子口。她停住腳步,說你回去吧,我從這裏坐公共汽車。他不願移動腳步,有抱她的願望。她苦苦笑了:“走吧,二亮,不要讓我失望,讓一個女孩子失望。”

他熱血沸騰:“絕不,哪怕我死。”她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說這個字。”黃鶯抻抻他衣領,轉身走了。

賈二亮在昏沉的燈光下看著她的背影,穿過石板路邊上的屋子,仿佛穿過了幾百年的歲月,看著那疲憊與哀傷。她的腳很沉,想象得出,她的心很疼。她的笑容,是給他的。她的淚滴,是留給自己的。一個女孩子的心,在五月的夜晚,給了他最好的啟迪。

陸鳳和冀北方,坐在大東海玫瑰咖啡廳。

“北方,這個地方太貴了,我們去個小地方吧。我明天就要出差了,我隻想見見你,說說話,沒有別的意思。”陸鳳有些拘束。這個地方太高檔了,她沒有來過,有些別扭。

“不,就在這裏。”冀北方滿臉春風。他告訴陸鳳,一個人,隻有一個胃,能吃多少東西,人們吃飯,不在吃,而是通過吃,顯示自己存在的意義。“例如我吧,我帶你來這個地方消費,證明我對你的愛有多深。我討厭一個男人整天說我愛你,我愛你,而沒有實際行動。人嘛,是要消費的,是要有物質東西維持的,沒有錢,我們拿什麼證明自己的愛啊!陸鳳,沒關係的,隻要你高興,花多少錢,我無所謂。”他突然間變得滔滔不絕,特別能講,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冀北方了。當井上森秘書沒多久的冀北方,人整個變了,變得陸鳳都有些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