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林在於家村周邊開始調查。

離於家村五裏地,是汪氏蜂業園,再過去五裏地,才是縣刑警隊。在汪氏蜂業園周圍,是長陵飯店。它是周圍十裏地最好的飯店,也是縣政府所在地長陵最好的飯店。井上林以一個老刑警特有的警覺,判斷與於木根聯係的人,很有可能會在這個飯店下榻。他來到飯店,出示證件,要調看一年來全部住宿登記。飯店保衛部門聽說他是史凡派來的,馬上給史凡打電話,得到了證實,這才讓他仔細翻看。

在於木根離開新建縣去武漢前後,他沒有發現熟悉的人在這裏住宿。再往前翻,翻到一年前,也沒有發現熟悉的人。再往前翻,他看見了吳仲川的名字,核對時間,是在他離開刑警隊以後。而且,來了好幾次。井上林皺起了眉,他來這個地方做什麼呢?難道跟於木根聯係的人是他?想到這裏,他渾身顫抖。他實在不願做這樣的假設,因為,這樣的假設太殘酷了。

“不可能是他。”他否定。

他跟吳仲川的關係,用兄弟來形容一點兒也不過分。兩人一塊來到刑警隊,吳仲川比他大兩歲,總是關照他。吃飯用錢不分家,連他找水豔紅,他也讓吳仲川參考。自己離婚後,吳仲川沒有少勸自己複婚。經常打電話約他喝酒。有什麼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吳仲川。吳仲川是有怨氣,對公安局,對王明陽有怨氣,但是,他好壞還是分得出的呀!他不可能做違法的事情,殺頭的事情啊!聯想到水豔紅事情上的一些情況,想到韓曉雪在青昌大廈辦公,跟吳仲川的關係,他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底。

“他殺了於木根,為什麼?”

井上林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一個刑警,當然知道殺一個人意味著什麼。難道就為那套房子?井上林還是不相信。他了解吳仲川,吳仲川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呀!他的心裏十分清楚,如果是他作案,恐怕把一切都想到的。你很難找到證據。他有些沮喪,猶豫不決,不知道如何是好。

離開飯店,他坐在摩托車上,抽著煙。

他掉轉車頭,朝向塘而來。長陵到向塘有一百多公裏。他不管不顧,開著摩托車,在公路上飛馳。他要證實,自己的好朋友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對吳仲川,他現在還下不了狠心。關鍵的問題還在於,推測有時候跟事實不相符,隻有證據,才能證明推測的一切成立。他就是要走這步棋,讓證據成立。

到達向塘已經下午。

向塘屬於青昌縣管轄範圍。青昌市轄兩縣八區,新建、青昌和八個城區。井上林跟這裏的派出所不熟,就沒有找派出所。他認識吳仲川表哥,知道他的住處。表哥在供電所工作,很忙。井上林騎摩托車來到供電所,正好碰上了他。表哥要出門,一看見穿警察服裝的井上林,馬上認了出來:“呃,這不是井上林嗎?怎麼,到向塘辦事來了?”

“表哥,我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你,還好?”他站住,遞給表哥一支煙。就站在一邊聊了起來。表哥說,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你了,有幾年了吧。井上林說,我還在刑警隊,亂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每天做了些什麼,混日子。表哥說,你還叫混日子,吳仲川才叫混日子,好好的刑警不當,卻去做什麼保衛部部長,有什麼意思?我已經一年多沒有見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表哥,青昌有事就找我。”

“那是肯定的,誰讓你是吳仲川的哥們兒呢。我想你井上林不是那種人走茶涼的人吧。向塘有什麼事就說話,我在這裏工作了二十多年,認識的人多,好辦事些。”表哥十分和藹。

井上林扯東說西又聊了幾句就走了。

“他說了假話,他沒有來向塘。”路上,井上林確信吳仲川在於木根被抓的那天沒有在向塘。但是,他親眼看見他跟著那趟火車下來的呀!難道他去了武漢,去謀殺於木根?想到這裏,井上林把車停在路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謝易梵,黃鸝,韓曉雪,尹冰,浦文君,吳仲川……哪一個不是人精,可他們為什麼都變成了這樣?這些人,哪一個都比他井上林聰明,可他們都在千方百計為自己謀取利益。井上林對這個社會有些看不懂。他沒有那麼多心眼,他隻會一心一意地做好工作,自己的本職工作,他覺得這是天職。拿了這份錢,就要辦這份事,這是他最基本的想法。

回到青昌的家有些晚了,他有些累。推開門,他看見水豔紅坐在桌子麵前,桌子上滿是菜,還有他愛喝的四特酒。井上林本想好好罵一頓她的,這一下子氣全消了。他驚訝,瞪大了眼睛問:“你……你娘的怎麼知道我今天晚上要回來?你難道是神仙?”水豔紅滿臉都是笑靨。

“你有幾根筋,我水豔紅不知道?出去好幾天了,你一定累了,累了麼,你就想做兩件事,一件嘛,就是喝你的馬尿,另一件麼……還不是想糟蹋我。”她說完,臉上泛起了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