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紮高原海拔四千四百米,除了黃土就是冰雪,基本上沒有植物,白天和晚上的溫差極大。它離昆侖山不遠,靠近邊境,過了邊境就是巴基斯坦,自然條件極為惡劣。山上很少能看到動物,除了極少的藏羚羊外,就是狼。許多人把麻紮說成死亡之地,是因為人在這樣的環境下是無法生存的。雖然是十月,但是,這個地方已經是冬天了,十分寒冷。吳仲川被逼上麻紮,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他沒有想到,井上林、司馬江也沒有想到。三個南方人,突然來到陌生的麻紮,都有些驚慌失措。

三個人,沒有任何交通工具,隻靠一雙腿。他們就這樣走呀走啊!追了三天三夜,總算讓井上林看見了吳仲川,但是,就是抓不著。看著吳仲川在前麵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就是追不上。井上林和司馬江歇著,他也休息,就這樣追追停停、停停追追,已經到了第四天的下午。井上林和司馬江帶的幹糧吃得差不多了,牛皮水袋已經沒有水了,饢餅還有一個,牛肉還不夠一個人的分量。而這些,都是臨時找老百姓買的。而吳仲川,基本上什麼也沒有帶,更是餓得不行。他實在跑不動了,為了活命,坐在那裏等著井上林和司馬江來救他。

“跑呀!你他媽的跑呀!”司馬江終於走到了吳仲川前麵,猛地踢了一腳。不是井上林勸阻,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司馬江罵罵咧咧地給他戴上了手銬,推著他走。

吳仲川臉色十分難看,說,司馬江,不要公報私仇,我知道你要我死,但是,井上林會讓我活著。我告訴你,如果你敢存那麼一點私心,你死定了。我了解井上林,他會要你的命,不信,你就試試。司馬江大怒,試試就試試,我讓你媽的嘴硬。說完上前又猛地一腳,把吳仲川踢得倒栽幾個跟頭。井上林惱火了,怒吼:

“你他媽的想幹什麼?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知道你的資格比我老,但是,你不要忘記了,我是隊長,局裏反複交代了,不允許虐待他!”他又耐心勸道,不要小心眼,過去了的事情就過去了,如果我們每一個警察都像你,就不是警察,就是地痞、流氓。

司馬江哼哼沒說話。

吳仲川想說什麼,被井上林製止了。

“你就少說幾句吧,省省力氣。”井上林無奈。

吳仲川一臉疲憊。為了生存,隻好打掉牙往肚裏咽。他知道麵前的司馬江是什麼人。他歎著氣,跌坐在雪地上,嚷著:“我實在跑不動了,你給我一點東西吃吧,我做你們的俘虜。”

司馬江不同意,井上林沒有理他,把僅有的一個饢餅分了半個給他。吳仲川接過饢餅,抓了把雪,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幾個人都累了,想休息一晚,再押著吳仲川回去。井上林撿了些幹柴,燃起了火,他靠著樹坐了下來,司馬江、吳仲川也疲憊不堪,坐在火邊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井上林一激靈,醒了。他一看表,淩晨兩點。再仔細一看,司馬江還睡著,哪裏還有吳仲川的鬼影子?他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騰地起來,困意一下子沒有了,叫醒了司馬江,兩人提著手槍,在茫茫的黑夜中一籌莫展。

“這個王八蛋,讓我抓到了,我非斃了他不可。我說過了,吳仲川是什麼人?他就是條狼,不,是隻狐狸。對這樣的人,你還跟他講優待俘虜。井隊,我給你麵子,不殺他,你讓我打斷他一條腿。這樣,他就跑不了。”兩人沒有目標地在黑夜的雪地上走著,司馬江勸井上林,這樣是最為保險的。

“絕對不行。”井上林嚴肅地說,“你這樣做,不但違反法律,而且違反人性,太過分了。我警告你,隻要我活著,我就不會讓你這樣做的,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他又耐心勸著,“你跟吳仲川的恩怨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就是心裏有想法,也不能這樣做呀!你可是一名老警察,還是老同誌。吳仲川是罪犯,我們是警察,這是不能改變的,我們是辦案,不是來報私仇的啊!你不改變想法,會把自己毀滅的。如果你殺了吳仲川,或者打傷了他,你就變成了罪犯,明白麼,天堂和地獄就在一念之間。”

司馬江長久沒有吭聲。

他以為對方默認了,歎著氣說:“司馬,我記得我剛來刑警隊的時候,你還告訴我如何做一個刑警呢,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隻不過心裏過不了那個坎,聽弟弟一聲勸,不要這樣做。我們不講大道理,我受局裏委托,就給我一個麵子,否則,我如何回去向王明陽交代?你不是毀了他,是毀了我啊!”

“好,井隊,我給你麵子,聽你的。”

“這就對了。”井上林高興著。

井上林沿著小路,借著微弱的光亮,小跑般往前走。他疾步如飛,司馬江跟在後麵。他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竟然有如此快的步伐。也許,這就是精神的力量吧。就這樣走著、走著,走到第二天的下午,走到太陽西去,終於看見了前麵的吳仲川。

吳仲川傷了一條胳膊,應該是摔傷的。他已經疲憊不堪,眼看要垮掉。他看見離自己不遠的井上林和衝上來的司馬江,再也沒有力氣邁動步伐。他萎靡不振地跌坐在土坎上,歎著氣說:“司馬,你殺了我吧,我實在走不動了,在這個鬼地方,還不如死。井上林,你這又是何苦呢?把我抓回去,大不了得個獎章,有屁用。放我一馬,我絕不會虧待你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