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悲憤之情的秦傅出了尚宮局的大門後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闖,一不留神就走到了永壽宮附近的一處小園子,此處名為沁雪園,是端沁幼時太後專門辟出的一塊供她玩耍的小花園。如今園子裏的秋千尚在,秦傅依稀瞧見還有個人影坐於秋千之上輕輕地搖蕩。他不禁鬼使神差地向秋千走近。
待秦傅走到秋千跟前,兩人立即認出了彼此,頓時頗有些不知所措,還好秦傅借著向公主行禮將其暫時化解。起身後的秦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又不能立刻掉頭離開,於是氣氛再次陷入沉默的尷尬。
“聽說成婚的前一天最忌諱新郎和新娘見麵,不吉利。”端沁一邊蕩著秋千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臣這就告退,公主隻當沒見過臣。”秦傅躬身請辭。
“先別走!”端沁急忙阻攔,秦傅有些吃驚地回頭看她,隻見少女笑得俏皮,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他幫忙:“你過來,幫我推得高一點。”
秦傅隻好從命,他繞回到公主身後,將秋千用力推高。端沁玩得開心,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她銀鈴般的笑聲也讓一直惆悵的秦傅稍稍開懷。
見端沁耍得盡興了,秦傅想也該告退了,可是又被端沁攔下了。她不但不許他走還硬是將他推到秋千上坐下,自己則與他交換位置,從後麵推起秋千來。這一舉動嚇得秦傅大呼:“公主不可!您千金貴體怎可為臣推秋千?公主快停下,讓臣下來!”
“你知道我是公主,那便聽我的吧!本公主現在就是要幫你推秋千,哈哈……”伴隨著端沁的笑聲,秋千被越推越高,秦傅覺得自己仿佛要飛到天上去了。
直到他再次達到一個令人心驚的高度時,他才語帶焦急地懇求:“公主夠了,不能再高了!”而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他,他急忙扭頭看去,身後早就空蕩蕩的了。剛剛還嘲笑他是膽小鬼的頑劣公主此時已不見蹤影,她去哪兒了?
寒風吹過,秦傅不禁打了個寒噤,這麼冷的天真的會有人來這兒蕩秋千嗎?剛剛所發生的那一切究竟是真實的還是他的幻覺?秦傅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他一定是被子笑傷糊塗了,所以才會做了一個如此荒謬的夢罷。
秦傅從秋千上站起準備出宮,行至沁雪園門口,耳際隱約傳來一句少女狡黠地戲語:“你隻當沒見過本公主……”他驚異地回頭,隻有風吹動秋千吱吱作響的餘音而已。
臘月廿五清早天空便飄起了絨絮般的雪花,整個皇城漸漸被籠罩在一片蒼茫之中。公主送親的隊伍身披紅霞,似在積雪的路麵上蜿蜒成一道火焰劈開了混沌。
端沁不畏天寒堅持以一襲大紅牡丹刺繡薄水煙拖地長裙為婚服,若不是侍女蘭澤好說歹說她才肯在外麵披上一件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此時的她怕是要被凍成冰人了。她坐在送嫁的馬車裏,手捧溫熱的暖手銅爐,這是臨行前太後硬塞在她手中的。薑櫪站在永壽宮門口目送女兒上了馬車,都是出嫁的大姑娘了卻偏偏還是這般任性,薑櫪不禁濕熱了眼眶。但願駙馬能好好待她,薑櫪在心中默默祈禱。
從車窗探出身子的端沁不停地揮別著母後,也揮別了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大瀚皇宮,直到薑櫪的身影縮成一個小點最終消失在視野中她才戀戀不舍地坐回原位。端沁在車廂裏偷偷解下了披風,頓時覺得寒氣上湧,忍不住打起了冷顫。她故意穿著薄薄的衣衫,她就是想被凍得生病,這樣或許就能躲過成親當晚的同房了,她還沒有準備好成為他人的妻子。
車隊一路行至秦府,大門口早有人在此等候,遠遠瞧見公主的車馬駛來便麻利兒地點燃了一串串婚禮爆竹。在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同樣一身大紅的新郎秦傅緩緩走上前來,朝著公主馬車停駐的方向跪拜迎接:“臣恭迎公主鳳駕,請公主下車。”說著親自登上腳凳、掀開馬車門簾扶請公主下車,一隻冰涼的玉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端沁被秦傅牽著下了馬車,一陣寒風垂落了她的蓋頭,珠光寶氣的並蒂海棠修翅玉鸞冠就這樣明晃晃地暴露在眾人眼前。圍觀的人群不時發出驚歎皇家貴重的呼聲。蘭澤驚慌地要去追回刮跑的蓋頭時被端沁攔住了,她將披風後麵的兜帽隨意一戴便遮住了大半容顏。
“看來今日掀蓋頭這個環節可以省去了,駙馬不介意吧?”端沁說話時並不看秦傅,秦傅也看不清被擋在兜帽下麵她的表情,隻是怔怔地點了點頭。端沁看不見秦傅的動作,見他不做聲就當成是默認了,於是用護甲輕點了一下秦傅的手背低聲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帶我進去,我都要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