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蝶香戲班,在江南一帶頗受百姓歡迎,一是因為演出票價不貴,二來更是依靠精彩的表演節目。老班主曾經是紅極一時的戲曲名角,成家後逐漸淡出舞台。但是他並沒有離開戲劇行業,而是與妻子一同創辦了蝶香戲班,邊巡演賺錢邊收徒授業;現任的少班主齊清茴是老班主的幺子,老班主一生有過六個兒子,唯有清茴一人養活了,今年也隻有十六歲而已。此次來京巡演,由於路途遙遠,老班主並沒有同行,整個戲班全由這個少年帶領。
蝶香班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成員。戲班有三名“台柱”,分別是少班主齊清茴、青衣蝶君和花旦香君。齊清茴擅長各種角色,最拿手的要數反串,他本就長得清麗脫俗,扮起女子來亦是花容月貌不輸正宗;“蝶君”、“香君”其實並非二人本名,隻是戲班裏有個規矩,凡是最受歡迎的兩位成員皆有幸以戲班的名字為藝名,於是便有了蝶君和香君。她們二人功底紮實、演技精湛,蝶君更是有著番民族獨有的另類美貌,一頭泛著粼粼銀光、長及腳踝的雪色卷發頗為引人注目;香君看似貌不驚人,但是一把好嗓子似空穀雀靈,其動聽之處翻遍整個國家也少有人能及。除此之外,戲班裏還有侏儒童子螟蛉,雖已是二十六歲的成年男子,身材和相貌卻如同六歲孩童一般;刀馬旦、女武生橘芋,隻要是需要武藝的角色她樣樣手到擒來。橘芋天生雙瞳異色,一紅一藍,性格也奇特。本身並不熱愛戲曲,唯獨迷戀戲台上舞槍弄棒的快意颯爽!因此即便是給別人搭戲演配角,隻要是武行角色,無論大小她都願意出演。總之,這不大的戲班子裏,奇人眾多,好戲連台。
子濪負責安排、招待,按照皇後的吩咐將戲班安頓在了寧馨小築。子濪初見齊清茴時,身量纖纖的他穿了一件霞色外袍,裙裾下擺還露出了紫色的內袍;雖然梳著男子的發髻,發冠上卻簪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裝飾;臉上更是塗脂抹粉白嫩嫩,櫻色的口脂和眼影無不是時下少女間最時興的妝容。子濪最開始真的把他認作女子了,誰叫就連他的嗓音也是尖細如弦,當真迷惑得眾人辨認不能。
此次入宮,齊清茴的裝束比初見時穩重了不了,天青色長衫中規中矩,下擺上刺繡君子蘭則給他增添了一絲風骨;臉上的脂粉色也清淡了不少,擦去眼影的清瞳亦不改明眸善睞。
小郎君手執桃花折扇,掩唇驚歎:“哎呀!不愧是皇宮內苑,當真是華麗無比!草民也曾受邀去過不少高門大戶演出,還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景象呢!”
“少班主說笑了,再豪華的門戶又如何能與天家富貴相提並論?”見齊清茴這般眼皮子淺,子濪不禁心生鄙夷。
“姑娘說的是。我等鄉下人,沒見過世麵,您別見怪。”齊清茴諂媚一笑,跟在他身後的橘芋卻冷哼一聲。
子濪側頭瞥了一眼冷哼之人,橘芋亦是用她那隻赤色的異瞳狠狠盯著子濪。那滴血般的眸子甚是詭異,乍看之下頗有些觸目驚心。
“皇宮雖好,卻沒有外麵遼闊寬廣。天大地大、自由自在,豈不痛快?總比困在這黃金籠子裏好!”橘芋十分懂得窺察人心,她早就看出子濪對他們一行人的鄙視。他們是被邀請來給天子獻藝的,大夥兒都是靠本事吃飯,憑什麼被人瞧不起?
“是啊,外麵自然是有外麵的好,可是宮裏也有外麵比不了方便。”子濪有感而發,而齊清茴恐以為橘芋的話惹怒了她,這番話也定是言不由衷的。
齊清茴闔上扇子朝橘芋的頭上敲了一下,假裝教訓道:“姑娘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還不快給姑娘賠不是!”橘芋低頭沉默,卻也拒不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