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惜別(1 / 2)

陸家借著晼貞的光雞犬升天,陸汶笙升職為正四品通政使司副使,待年後便可舉家遷往京城走馬上任。

個把月的時間流逝飛快,轉眼間皇帝已經在外巡遊了近四個月,差不多到了該回程的時候。

就在禦駕回鑾的路途中,發生了兩件大事。先來說說宮內發生的這一件。

話說九月的最後一天,天空異常陰沉,是暴雨將至的前兆。

夏蘊惜一早起床,見室內昏暗如夜,還以為是自己的右眼也出了毛病。直到侍女馨蕊擎著一支燭台走進來,她才曉得原來是外麵的天陰得厲害。

“主子醒了?今兒的天也不知怎的,黑洞洞的,怪嚇人。奴婢幫主子多點幾盞燈吧?”說著,馨蕊將夏蘊惜寢殿四角的蠟燭都點燃了,屋子裏一下子亮堂起來。

初時夏蘊惜還有些覺得刺眼,適應了一會兒後,眼睛漸漸沒那麼難受了。她認真洗漱了一番,又命馨蕊替她梳了一個華麗的鸞鳳淩雲髻。

夏蘊惜自受傷以來就沒用心打扮過自己了,難得今日肯仔細梳妝,馨蕊也為她感到高興:“主子今日心情貌似不錯,要不要選一身鮮豔的衣裙?”

半響沒有得到主子回答的馨蕊扭頭一看,原來夏蘊惜正手持一麵鏡子發呆。馨蕊的心咯噔一下,心想這下壞了!這鏡子是從何而來的?她竟然沒有發現!

夏蘊惜看著鏡中醜陋不堪的自己,欲哭已無淚,有的隻是深深無奈與絕望。她情不自禁地歎著氣,放下了手中的胭脂水粉。

馨蕊一把奪過鏡子抱在懷裏,跪在夏蘊惜麵前連連磕頭認錯:“奴婢該死!是奴婢疏忽了,竟不小心讓人把這東西帶了進來!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膽的奴才,居然敢無視太子之命,把鏡子帶進主子寢宮!奴婢定要送他去太子那兒受罰!”馨蕊暗恨這麵該死的鏡子破壞了太子妃的好心情。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夏蘊惜將額頭磕得青紫的馨蕊扶起來,安撫道:“我沒事,你也無需自責。這鏡子是我自己朝太子要的,也是太子允了的。”

馨蕊起身,將信將疑地看著夏蘊惜。夏蘊惜朝她點了點頭,表情並沒有什麼波動,馨蕊這才放心下來。

其實,夏蘊惜騙了她。這麵鏡子並非太子所給,而是前幾天她去琥珀屋裏小坐時,順手牽羊來的。麟趾宮裏除了太子妃的寢殿不許有鏡子,就連琥珀也怕夏蘊惜觸景傷情,平時都把自己寢殿裏的鏡子也收起來,隻留下一麵小銅鏡以作梳妝之用。夏蘊惜偷來的,正是這麵小銅鏡。

“主子餓了麼?奴婢去傳膳吧?”馨蕊將衣櫃裏的一套常服取出,準備服侍蘊惜穿上。

“衣服先放下吧,等用完膳再穿。你去準備吧,我想先寫點東西。”夏蘊惜推開馨蕊遞來衣服的手,徑自走到床邊的桌子旁坐定。待馨蕊出去後,才鋪開紙張執起筆。

筆尖蘸滿了墨汁,沉甸甸的卻不知從何落筆。右眼的視線很快就被湧上來的淚意模糊,她眨了眨眼,一滴淚珠盈睫墜落,砸在雪白的宣紙上,開出一朵淒敗的花。

夏蘊惜抹了把眼淚,將弄髒的白紙團成一團丟開。重新鋪開一張,她對著空無一物的紙麵呆視良久,最終似下定決心般地奮筆疾書起來。她飛快的寫著,不敢有哪怕一刻的停頓,她怕一停下就再沒了提筆的勇氣。落款處最後一筆落下,夏蘊惜又似完成某種使命般地長舒一口氣。

她瀟灑地將筆一丟,把信折得整整齊齊裝入一個信封。她將信貼身收好,隔著寢衣拍了拍胸口的位置,仿佛有了這封信,就有了一種無比安心依靠。

不一會兒,馨蕊將早膳準備好了,夏蘊惜一如往常地用了。心情上佳的蘊惜還賜了馨蕊一碗粥,馨蕊開心地喝下。

看來太子妃真的漸漸從受傷的陰影裏走出來了,馨蕊如是想。於是她特意挑了一件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想襯托太子妃與外麵天氣截然不同的明麗心情:“主子,您瞧著這件怎麼樣?”馨蕊將裙子展開給夏蘊惜看。

夏蘊惜搖了搖頭,指了指櫃子裏的吉服:“我想穿那件。今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穿了……”一個毀了容貌的太子妃,也許真的再無緣出席皇室的各種重大場合了,這吉服自然也是不必再穿出去了。

“主子……”馨蕊咬了咬嘴唇,不知該如何勸慰,難道主子還是放不下嗎?她隻好不再多言,將大紅的吉服為夏蘊惜穿上。

忽然一聲驚雷巨響,炸得天空銀白一亮。主仆二人皆是被嚇了一跳,不由得麵麵相覷。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再獨自歇息一會兒。午膳之前不必進來伺候了。”夏蘊惜先一步錯開視線,擺擺手命馨蕊退下。馨蕊總覺得心裏怪怪的,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寢殿。然而馨蕊並沒有走遠,她就在寢殿門口守著,她要時時防備著那股突然湧起的不詳預感。

幾聲悶雷過後,天空下起傾盆大雨。

馨蕊抱著手爐坐在廊下,看著連成雨幕的無根之水砸在地麵,騰起一片朦朧煙波;聽著豆大的雨點猛擊著宮殿的飛簷高壁,那錯落有致的擊打聲竟漸漸令她萌生了困意。啊,眼皮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