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春節,疏影園裏的梅花似乎也感應到了喜慶的氛圍,爭相盛放著。無論白的、紅的,都開得恣意、耀目,一點不比花團錦簇的春夏遜色。
一連幾場大雪,天寒地凍,鳳儀已經勒令禁止端瓔宇外出騎馬。端瓔宇閑來無事,便來到疏影園逛逛。一來為了散心,二來也可以剪幾支梅花帶回去供母妃和妹妹觀賞。
他剛邁進園子,便遠遠瞧見幾個熟悉的身影——景怡宮的掌事姑姑慕蘭和總管太監夏禧、禦前宮女卉琴和自家宮裏的總管秋祿。
他們幾個怎麼會在這裏?總不會是來摘梅花吧?這種事哪輪得著他們這種大宮女、大太監親自動手?好奇心驅使著端瓔宇,從旁邊的小路繞到了幾人的身後,準備偷聽。
“秋公公,你不幫我們幫,我們的東西可怎麼送出去換錢啊?”慕蘭失望道。
“就是,全等著年關歲尾這一趟呢!我倆又出不了宮,想帶給家裏的東西也送不出去了!唉!”夏禧哀歎一聲。
“皇上前個兒剛賞了我一支老山參,我娘還等著它治病呢!現在秋公公你說不去就不去了,叫我們怎麼辦啊?”卉琴急得不行。
“唉!不是我不幫忙啊,是今時不同往日嘍!你們又不是不曉得,主子的娘家出了那麼大的事,我一個做奴才的,還敢在這節骨眼頂風作案?”秋祿擺擺手道:“不成了不成了,你們要是膽子大,就去問德全公公肯不肯幫忙?現在滿宮裏也就是皇後娘娘還敢我行我素了。”
端瓔宇聽了個大概,也明白了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宮規規定宮人嚴禁與外麵的人私相授受,即便是親人也不能隨意來往。許多宮女太監得了主子的賞賜,想要拿出宮去換成錢,便要通過一位常有機會出宮的“中人”代為變賣。顯然,秋祿正背著主子私下做這樣的“中人”。
不過,端瓔宇也有些納悶。按說秋祿身為一宮總管太監,俸祿豐厚,完全不需要冒險做“中人”賺取那點兒“辛苦費”。他這又是何必呢?端瓔宇決定再往下聽聽,不過這一聽可就不得了了!
“算了算了,這也不能全怪秋公公。以往他已經幫大家很多了,他也有他的難處。咱們就別為難他了!”還是慕蘭識大體。
“對,慕梅姐姐說的是。秋祿,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們都理解!”夏禧勾住秋祿的肩膀,又變回了平日裏賊兮兮的模樣問道:“哎,我聽說你們主子要給小王爺定親了?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我都聽得真真的!”禦前行走的卉琴自然比她們更清楚內情。
“真的啊!可是顯王還是個毛孩子呢!嘿嘿……”慕蘭掩嘴一樂。
“噓——”秋祿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們可別嚷嚷出去,這事兒還不一定呢!貴妃還沒來得及跟顯王提定親的事,就是怕兒子不樂意!”
之後這些人又說了什麼,端瓔宇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回身悄悄退出園子,一路狂奔回了甘泉宮。
“母妃!母妃!”端瓔宇一路匆匆忙忙闖進了鳳儀的寢殿。
“瓔宇?什麼事這麼著急忙慌的?”鳳儀拉過兒子,替他撲落了袍角沾上的積雪:“瞧瞧你這靴子上的雪和泥,也不拾掇幹淨了,仔細又著涼了!”
“哎呀,先別管這些。母妃,兒臣有要事問您!”端瓔宇握住了鳳儀的手臂,表情認真:“母妃可是私下為兒子定了親了?”
鳳儀被他問得一愣,隨即釋然一笑。她摸了摸兒子日漸堅毅的麵龐道:“是啊,是極好的人家。”
端瓔宇小孩子氣地甩開母親的手,十分氣憤:“兒臣的終身大事,母妃怎能不跟兒臣商量就自己決定了?再說……再說兒臣還年輕,不想成親!”
鳳儀又好氣又好笑:“又說孩子話了不是?母妃哪裏就私自決定了,這不是正要與你商量麼?你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端瓔宇被鳳儀拉著坐到了凳子上,仍舊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他死命搖著頭,就是不同意:“不行!不行!反正我說什麼也不成親!”要他娶一個素昧相識的女子做妻子,他才不樂意呢!
“又沒讓你立刻成親,隻是先定下來而已。再說你還沒看是哪家姑娘呢,就一口否定了?”鳳儀取出仙家兩姐妹的畫像,握在手裏很是尷尬。
“不看不看!反正兒臣就是不喜歡!”不知為何,在母妃說要給他定親的那一瞬間,端瓔宇腦海中竟閃過一張桀驁不馴的嬌顏。他趕緊搖了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幻覺驅散。
“瓔宇,你就聽母妃一句,看一眼可好?”鳳儀捧著畫像央求著:“別辜負了母妃和皇後的一片苦心……”
“哎呀,都說了不看了!”端瓔宇下意識一揮手,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鳳儀手裏的畫軸。
畫軸飛了出去,掉在地上骨碌碌地自己展開了。端瓔宇無意中瞥了一眼,頓時震驚得定住了!他指著畫中之人,結巴道:“這……這這……怎麼會是她們?”